李華淵一進門，便看見一個婦人坐在一側，雖然衣著十分華貴，但是卻擋不住那眉眼間透露出來的小家子氣，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李尹扶正沒多久的陳氏。

再抬頭，只見高榻上半躺這一個老太太，頭發雖然已經白了，但是那周身的氣勢倒是半點都沒有減弱，沒有平常老婦人的那種和藹，反而透著一種嚴肅。

這楊老太太不愧是三朝元老的遺孀，高傲一如往常。

“夫人，”她現在是朝陳氏的方向行了個禮，再轉向楊老的方向，“祖母。”

老太太還沒開口，這陳氏就連忙上前將她扶起，一臉關切：“身體可好些了？這么多日沒見，淵兒都瘦了許多。”

說著就開始拿著袖子往臉上去，卻聽身旁的人語調淡淡：“夫人不必如此，我好的很。”

陳氏哪里想到平時半句不敢頂撞的丫頭今天竟然會說出這種話，讓她尷尬的不知道是繼續動作還是就此放下準備假裝抹淚的手。

老太太本來就不喜自己這個嫡孫女，覺得她性情軟糯，將來成不了大事，哪知今天卻敢頂撞長輩，心里不免有些驚訝。

“你這是什么態度，再怎么說她也是你母親！”老太太雖說語氣不重，但也能聽出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李華淵卻根本不在乎，看著陳氏那裝可憐的模樣，她心中一陣惡寒，出言也是沒有客氣：“華淵只有一個母親，不知祖母是不是弄錯了？”

老太太想著她再膽大，自己也還是她的祖母，卻不曾想她現在連自己都敢反駁。

“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李華淵可不是一個任人奚落的主，她上前一步，靠近陳氏，眼里滿是戲謔，語氣輕佻：“夫人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是華淵的母親？”

陳氏以前對李華淵是頤指氣使，但是現在卻是半分都發揮不出來了。面前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只要她說一個“是”，自己下一秒就人頭落地了。

她戰戰兢兢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閃，語氣也不似之前那般堅定：“沒，沒，淵兒，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最好。”李華淵退回原地，看向老太太，“不知今天祖母找華淵有何事？”

楊老太太將剛剛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心情還挺好。但一想到一會兒要說的事，她面色又冷了下來。

“三日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圣上點名要你去參加。”

這句話一出來，李華淵就發現你陳氏的臉色很難看，像是心有不甘。

但是為什么皇上要自己參加？她把能想到的原因都一一排除了，最后只剩下了一個——穆王。

“華淵知道了，我會去的。”她回道。

“嗯，”老太太點點頭，“沒其他的事情了，你回去吧。”

“是。”李華淵退出房間，就看見阿夢十分焦急的走來走去。

她上前，一把按住阿夢的肩膀，問道：“這是腳底有釘子？都站不住了？”

阿夢見她出來，張口就問：“小姐，老太太找你有什么事情啊？”

這小丫頭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都敢質問她了。

“怎么？我要是被欺負了，你幫我欺負回去？”她調侃。

阿夢本來還興致盎然，一聽她這樣說，立馬及把頭低了下去，小聲嘀咕：“我可沒這個膽量……”

春日宴很快就到了，這一天李華淵和老太太乘同一輛馬車。本來她還怕尷尬，哪里知道，這老太太直接當她不存在了，全程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是這樣她特樂得自在，不用費神應付。

一入大堂，看到的都是女眷，一個個穿的花枝招展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首飾都戴在身上，生怕別人看不見。相比之下，她一身的白色衣衫倒是顯得有些出塵脫俗了。

落座沒多久，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傳進堂里。

李華淵抬頭，便見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男子和深紅色華服的女子攜手緩緩走來。原來這便是臨朝的皇帝和皇后，她并沒機會打量很久，因為下一秒她就不得不起身和所有人一樣給皇帝皇后行禮。

皇帝和皇后落座后，大臣們就開始了各自的奉承之路，其中也不少她現在的父親——李尹。但是她注意到有一個人卻很是不同，從宴會開始到現在，他除了起身給皇帝行禮外，就一直坐在比較靠近角落的位置。

那男子一身白衣，拿著酒杯的手指修長，眼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真是應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但是她能看出來他不是被冷落了，倒像是因為他自己不愿去和那些大臣一樣去阿諛奉承，而且其他大臣好像也不太敢去跟他搭話。

真有意思。李華淵心想。

可是她沒有發現，在她打量那白衣男子的時候，有一個人停在她身上的視線就沒有移開過。

宴會到一半的時候，皇帝可能是覺得太無聊了，便提出要進行才藝比試，說是最后奪冠者可同他提三個要求。

這個賭注一出便引起了眾多小姐公子的興趣，個個都蠢蠢欲動。當然這里面不包括李華淵，她向來對這些沒有興趣，對于老皇帝的賞賜嘛，她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自己不去找麻煩，麻煩親自上門來找她了。

她記得之前李尹好像就是想讓小淵嫁給這個三皇子，誰曾想今天人家主動來招惹自己了，她往李尹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這李大將軍現在心里估計正開心呢。

她緩緩起身，向皇上和皇后的方向微微彎了彎腰，然后便開口說道：“承蒙三皇子高看，臣女受不起。”她本想推脫說自己不懂舞藝，不善音律，但當她不經意看到那個三皇子不遠處一藍衣女子輕蔑的眼神時，她隨即就改變了主意。

她回過身，再次開口：“不過既然三皇子這么看得起臣女，臣女也不好擾了皇上的興致。臣女愿獻一曲，為圣上助興。”

皇上自然歡迎，立馬命人取來了一把古琴。

李華淵移步至大堂中央，輕輕從琴上一撫而過。琴還不錯，不愧是宮里的東西。

她稍作思考，便緩緩開彈，悠然的琴聲像戀人的手，拂過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里，那琴聲中似要噴薄而出又隱忍不發的愛意讓人陶醉。她選了《鳳求凰》，這是小淵也是她自己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一曲完畢，久久無聲。

“好。”一個低沉而又有磁性的聲音打破沉寂。

李華淵抬頭，是那位白衣男子。他見她朝自己看來，微微頜首。

皇帝似是沒想到所謂的“獻丑”竟是這等水平。

“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千金？”皇帝問。

她不緩不慢的答道：“臣女的父親是將軍李尹。”

李尹還處在驚訝當中沒回過神來，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慌忙起身：“稟圣上，小女琴藝粗淺，望圣上莫怪。”言辭雖謙虛，卻也不難聽出其中的得意。

皇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加深：“朕想起來了，原來是李將軍的愛女。前不久慕容還請朕賜婚來著，你看朕這記性。”說完便看向另一個方向，開口道：“今日親眼見到了，慕容可還要朕賜婚？”

“自然，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