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的，鐵鏈互相撞擊的聲響，由遠而近！

柳柳的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被鎖著了？’

有想過這一可能，甚至有想過再見面時，他會不會身上帶著這樣，那樣的傷！

畢竟階下囚的待遇都不會很好！

白色的衣角自屏風后緩緩走近……

柳柳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蹙！

白衣依舊，氣質也依然清冷，可是這個向著自己走來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個人……

為什么卻不肯看自己一眼，只是木然的由身后兩個侍衛，與其說是攙扶，不如說是挾持著的……

一步步，慢慢的走過來！

‘叮當’的聲音已經足夠清晰，目光下移，柳柳瞪著的眼睛呆住了——

除了鐐銬在腳踝處沉悶的發著聲響，那衣擺下的左腳明顯使不上力氣，而一直在地上拖著……

柳柳握緊著的手心，因為指甲入肉，而泛起疼痛，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眼中才沒有了呼之欲出的酸澀！

“皇叔久未活動，侄兒怕奴才們的伺候不合您心意，故而特意差了兩個御前的侍衛來……”

慕容爍淡淡說著，可是這話入心入耳，各有所念！

“皇叔，請上座！”

一個眼色，身后侍衛微微使力，一直無聲無息猶如傀儡的慕容俊卿便生生，坐在了主位上，牽起鎖鐐聲響無數！

“別過了吉時，開始吧……”

慕容爍閑閑的靠在椅子上，靜等禮儀官從殿外匆匆而入！

先是對著皇帝拜了拜，這才站到了慕容俊卿身邊，高聲叫了句帶老長尾音兒的

“拜師，啟……”

“首拜師尊，次為敬茶師尊朱砂點志，第三拜師尊訓話，方可禮成……”

柳柳咬了咬舌尖，讓自己震定一些，這才些許的穩住自己的喘息！

“一，拜……”

上前一步，兩步，三步……

那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掩在袖子下的雙手指尖微涼，終于顫抖起來！

一如夢中的劍眉入鬢，白衣若雪……

可現如今本該盛滿浩瀚星河的眸子，為什么不肯看自己呢？

“拜……”禮儀官高聲揚起，柳柳緩緩跪下……

‘你看看我，哪怕看我一眼就好……還是說，你在惱我……師尊，我都想起來了……我真的……’

慕容俊卿面色無波無瀾，只是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仿若根本就是一具尸體，沒有情緒的尸體……

“起……”

額頭抵在冰涼的地磚上，冰的柳柳心里一陣悲涼

‘他一定是放棄了吧……也是，曾經我是那么的不信他，我殺了小柒師兄，柳娘和大師兄亦是因為我的緣故而慘死，他怎么可能會原諒我……’

微晃了晃身子，再站起身時依然帶著淡淡笑容……

“敬茶……”

備好的茶，香氣繚繞！

接過遞來的茶盞，笑容如許魏巍行至那白色身影的跟前，再次跪下

“小……”柳柳一頓咬了咬牙“柳柳敬師尊茶！”

低到不能再低的一個小‘字’終于讓慕容俊卿有了些微的反應，空洞的眸子一動可也只是一瞬間……便又歸于沉寂！

空氣有一刻的凝固！

“柳柳敬師尊茶！”

柳柳又將茶盞舉了一舉，因為時間有些久，所以雙臂的酸麻使她開始吃力，杯盞發出輕輕的響動！

小五第一次給自己敬茶，慕容俊卿還歷歷在目，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小丫頭，精靈古怪，又愛撒嬌耍賴……

“請師尊用茶……”

柳柳用全身力氣端著那杯茶水，只覺得心頭的雷動大有漸漸熄滅的錯覺……

‘師尊，你看我一眼，就一眼……’

“皇叔有所不便……禮儀官……”慕容爍微微而笑開口說道！

“是！”

禮儀官接過柳柳手中的茶杯，端至慕容俊卿口前，另有一侍衛伸手捏住慕容俊卿的下顎……

柳柳一愣，立刻起身呵斥道“你們這是做什么？”

慕容爍抬眼瞟了這邊一眼，開口道

“柳兒不必生氣，皇叔目不能視，他們不過是幫他而已！”

聲音冷酷至極，柳柳全然沒有留意

‘師尊的眼睛……他看不見……’

“朱砂點志……”

禮儀官高喝聲中，那強行喂慕容俊卿喝茶的侍衛已經將朱砂筆握進了慕容俊卿的手中！

“等一下……”柳柳無法看到他被人挾持，或者說是強迫般的做這些動作，轉頭看向慕容爍后，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繼續……”

這一次柳柳終于看清楚了慕容爍嚴重的冷酷，那是一種深惡痛絕的冷漠和厭惡！

“皇上……”柳柳擰眉看著慕容爍，可他卻閉上了眼睛，輕輕脫口道“繼……續！”

“是！”

一直未有動作的，站在慕容俊卿身后的另一侍衛應聲，直奔柳柳而來，留在柳柳還未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已經被扭住的雙手，膝彎一麻跪倒在地……

“朱砂點志……”禮儀官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再次高喝！

硬拉著慕容俊卿握著朱砂筆的侍衛湊近了柳柳的額頭……

“皇上……皇上……你……”

柳柳盡力的搖著頭，心中卻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慕容爍，知道了？知道自己恢復記憶了？所以……

可是，為什么還要接受自己的建議？

就為了讓自己，讓師尊難受？甚至絕望么？

眉心一點，涼嗖嗖的直入心底！

“師尊訓話……”禮儀官高喊著最后一個步驟后，看向慕容爍！

慕容爍起身彈了彈粘在袖上的塵灰站起身，悠悠的說道

“柳兒，這最后一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你聽不到他說話了！”

似有可惜一般又出口道“沒關系，等交出密錄，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說話兒！”

“你什么意思？”柳柳警惕著看向慕容爍！

“你別擔心，皇叔除了內力盡失，雙目以盲之外，別無傷處！口不能言不過是被點了啞穴，還有他的左腿只要用藥以后會好的……”

能和自己坦白這些……

柳柳心里冷不防的再次直直往下墜去！

“柳兒啊柳兒……”

慕容爍嘆了口氣，附在柳柳耳邊輕聲道“你的演技還是不夠高明……”

陡的瞪大了雙眼，柳柳只覺得全身上下都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不過沒有關系，朕深知人這一輩子要有舍才有得，既然你心不在我這兒，我就放你離開又有何不可！”

慕容爍睨視而笑，眼底空白一片！

“你……說的話當真？”因為不住的顫抖，柳柳的牙齒用力的咬在一起，僅從唇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當然，只要我拿到密錄，任你自行離開……不過……”

慕容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又開了口“現如今你們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師徒了，你又與我有了……夫妻之實，朕真的很擔心你以后何去何從……但是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朕的后宮依然會有你一席之地！”

“多謝皇上！”柳柳冷冷瞪著他“我就算死在外面也不會想要再見到你！”

“呵呵……如此甚好！”慕容爍拍了拍手寒聲喝道“來人，送他們師徒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