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No.1—No.2
- 協(xié)會
- M.迷
- 3651字
- 2020-08-21 18:03:37
No.1
從倫敦大學出來,蕙雅仰面——蒼穹昏黑。
她臉色凝重:“Summer,吟生還是沒消息嗎?”
她講的是漢語,附近幾個行人抬頭看了她一眼。
“沒有。”耳機里是Summer果斷的回應。
蕙雅往公交站走去,面無表情。
她人亂了,事也忙亂了,剛才一查才知,文吟生那趟轉(zhuǎn)到達拉斯的航班,直飛最長不過三小時。
“現(xiàn)在幾點?”她問。
“倫敦時間下午兩點零八分。”Summer答。
蕙雅咧嘴,一點小虎牙白得锃亮。隨即一道柔柔軟軟的女聲溢出,破碎在風里。
“Summer,我問你最后一遍哦,文吟生,到底在哪里?”
這一回,A-Ⅰ014沉默了。
半小時后,查特維爾公館。
蹬掉短靴,年輕女子踩著薄薄的襪子走向書房,途經(jīng)沙發(fā)時,一件亮紅色的絲絨刺繡長袍外套被主人拋卻。她身材管理得剛剛好,方型塔扣束腰腰帶纏著豹紋絲質(zhì)襯衫,青澀不再,風情初顯。
儀式性地,她仔細擦拭計算機屏幕和鍵盤。
準備工作做完后,蕙雅完善了自己最近整理的資料發(fā)給君六九和文吟生,而后把一旁的手機拿過來。
“Summer,不需要你了喲。”
自語一般,低不可聞。
話音一落,A-Ⅰ014什么都還沒琢磨出來,就不得已中止“思考”。
那部跟著她來往于中美英三國的手機,再次關機了。
蕙雅赫然抬頭,動作干凈得好像要頂起什么似的。她舔舔唇縫:“Winter……”
“在。”一字石破天驚。
“記得Stephen的程序嗎?”
回答是肯定的:“記得。”
她按下鍵盤,指風犀利。
“協(xié)助我,破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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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遙遠的海域,迎來又一個早晨。
一個天色暗沉的早晨。
F4T派出的是一艘很大的船。船上乘客極少,且互相提防。南紀硯和詹姆斯(James)是例外,他們是校友,在麻省理工就認識了彼此。
12位Tech-O分區(qū)代表在踏上船的第一天,就被收走了電子產(chǎn)品。南紀硯當機立斷,將自己的手機格式化。但事實證明他是多慮了,因為在他們啟程的兩個小時后,詹姆斯就看見他們十二人的電子產(chǎn)品被人丟進海里。
那一刻,南紀硯明白,他們已是F4T的棄子。
為什么?
因為最近幾年,太亂了。
長久以來,F(xiàn)4T高層對底下的逆反多少是知情的,但從前雙方都有意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和諧,畢竟在F4K的淫威下,只想求穩(wěn)活過平和一生的成員并不在少數(shù)。
可漸漸地,天平傾斜。
前有“轉(zhuǎn)基因人計劃”的終止,后有“永生計劃”“超AI計劃”的破產(chǎn)……
這還不包括F4T其它組織內(nèi)部的動蕩。
而在斗爭中相對處于弱勢的Tech-O內(nèi)部反協(xié)會勢力,就成了協(xié)會最好的突破口。
它要“以儆效尤”。
這一點,從船上大多成員是處在熱血年紀的代表們可以看出。南紀硯想了想,自己向來表現(xiàn)得非常安分,他被F4T盯上應該僅有兩個理由:一,他是東亞區(qū)分會副會長中唯一一個隸屬Tech-O的成員;二,他和混賬文吟生走得太近了。
最好不要讓他活著回去,不然他非得把文家那小子揍一頓。
“紀硯!”右肩一沉。南紀硯回頭,接過詹姆斯給他取來的壓縮餅干。
“謝謝。”他說。
詹姆斯側(cè)著頭看向他的手表:“八點二十二分?”
南紀硯道:“那是洛杉磯時間。”
兩天前的當?shù)貢r間下午五點,他們從美國洛杉磯出發(fā),一路西行。
Tech-O宣稱這是一場“頂尖海洋工程學術大討論”,但顯然,受邀的十二位代表里沒有一個人會單純地去相信。事實上除了定時向大陸胡謅一番報告虛假工作信息,他們連半點海洋工程的影都沒摸著。至于Tech-O是如何向政府申請出航的——無非是“某大學研究項目要求”“各研究所聯(lián)合行動”之類的說辭。
他們所處的船舶名為“前進四號”,是Tech-O早些年的作品。不過Tech-O出品,必是一艘高技術船舶,駕駛臺對主機進行遙控遙測。船上有三位領頭的總會成員和兩位氣勢陰冷的殺手,以及十二名分區(qū)代表。十二代表彼此間雖然有所顧忌,但兩天的相處已隱隱將他們拉到同一戰(zhàn)線。
如今擺在代表們面前的最大難題便是,他們進不了駕駛艙。總會的人幾乎是一上船就和他們撕破臉。嚴令禁止他們中的任何人踏入駕駛艙。
羅經(jīng),在駕駛艙里。沒有羅經(jīng),誰也無法知道自己穿梭的是怎樣一塊危險的海域。于是所有代表們只能望天確認模糊的航向。
“不會離洛杉磯太遠。”詹姆斯說,“否則在殺了我們后,那幾個人也不方便回去。”
在瀚海中扔掉棄子的最簡便方法,是逼他們投海。可協(xié)會不能這么做——為什么同在一艘船舶,離去時有17個人,歸來后卻只剩5個了呢?那會是個大麻煩。
“航海事故……”南紀硯一口咬下壓縮餅干,松軟碎屑滾落。
航海事故將是更好的結(jié)局。碰撞、浪損、觸礁、擱淺、火災、爆炸、沉沒、失蹤……
F4T選擇“前進四號”這艘相對老式的船舶,就注定了要放棄這艘船。
南紀硯曾有幸乘坐過“前進九號”,九號船舶內(nèi)配備了一艘小艇。不出意外“前進四號”里也有類似的配備,那將是總會成員和殺手回到大陸的途徑。
詹姆斯安靜地站了良久,道:“知道是海難……又能怎么樣呢?”
不能怎么樣。
他們遠眺天邊紅日,也就是東偏南方。而“前進四號”,正朝背離它的方向航行。
新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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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一名黑衣青年立在駕駛艙門口。兩道身影淡定地路過,目不轉(zhuǎn)睛。
“紀硯,是殺手一號。”詹姆斯對身邊的人輕聲道。“前進四號”船舶上的兩位殺手中一位是東方人,一位是西方人。詹姆斯將東西方殺手分別編號為“一號”和“二號”。
南紀硯頷首。
兩人已然走遠,而得知自己被安上新代號“殺手一號”的黑衣青年抬了頭,朝他們離去的背影遙遙一挑眉。
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黑衣青年轉(zhuǎn)頭,在船舶的一個樓梯角落找到同伴。
“資料。”這位東方殺手攤開手掌,口吐中文。
西方殺手不問緣由,反手從背靠著的一節(jié)臺階面拉下一只手提箱,遞過去。
黑衣青年將所有資料一把扯出,手提箱落地。他翻看了一會兒,抽走其中的一張放到臺階上,詭異地一勾嘴角。
“你是A組的人?”他手中的紙張輕輕拍上同伴的胸膛。
危機感,從西方殺手心里騰起。
西方殺手閃電般把手探到腰間,他真的夠快了,卻不曾想,當他的指尖碰到軍刀的剎那,一把漆黑短槍已經(jīng)抵在了自己額前。
嘩啦啦——資料一張張飄落。
他咬牙:“你也是A組的。”所以為什么自相殘殺?
黑衣青年不屑道:“天真。”
“叛徒?”
聞言,那張東方面孔揚起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似乎心情極好:“我可是很有野心的哦。”
“心”字一出,他一把抓住對方送來的刀口,往西方殺手腰間刺去。在那人的悶哼聲下,黑衣青年手中的短槍抵得更緊。
“……你會臣服的,對吧?”
暴露于外的半截刀刃處,來自兩個人的鮮血在黑衣青年的指縫融合,墜墜地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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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全世界有一百多個航舶定制線。”拉美區(qū)代表是一名華裔女性,她撫著自己的短發(fā),道。
詹姆斯低聲一嘆:“好性感。”
南紀硯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現(xiàn)在是洛杉磯時間午后一點,十二位代表聚在艉樓甲板上,哪怕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表示要聯(lián)手,但確實有一種淡淡的同盟關系,已然形成。
他們大刺刺地站在最顯眼的地方,不加掩飾的原因一是從他們乘上“前進四號”起就處于那五人的監(jiān)視之下,二是想無形地對另一陣營的人施壓。
大洋洲區(qū)代表是幾人中最年長的,其實他也就是三十中旬的樣子。他說:“90%的可能,他們不會走定制線。”
拉美華裔輕哼,走不走都一樣,她哪會去記憶一百多個航舶定制線的走向。
“這里有造船和船舶設計的專家嗎?”一名來自西亞北非區(qū)的黑人男子問道。
南紀硯與詹姆斯對視——他們當年主修的都是聲學,在“前進四號”內(nèi)毫無用武之地。
“看來沒有,”撒南區(qū)代表說,“我們區(qū)有一位比我更該來這兒遭罪的前輩就是那個專業(yè)的教授,Tech-O應該篩選過……一定要將我們置于死地。”
他這句話帶來一段時間的無言。
“我看過,廚房里有夠我們吃四天的食物,”一名俄羅斯女子開口,她是東歐北亞區(qū)分會的一位副會長,“兩天前是這樣,兩天后的今天也是這樣。”
所有人都為此次出航帶足了壓縮餅干等方便食品。
“今天……最遲明天,他們就會采取行動。”俄羅斯女子下結(jié)論。
南紀硯望了望海,啟唇:“火災、爆炸、沉沒。”
其余人除了詹姆斯皆是一愣,齊齊沉思。
他排除的基本是外界因素占主導地位的海難形式,因為那些因素在Tech-O可控范圍之外,而且一旦遇到海上風暴之類的情況,他們也不敢保證己方的五人是否能順利脫險。事實上,在場的十二位代表出發(fā)前都去查詢過這幾天北美大陸西岸海域的情況,但總的來說,近日都算平靜。出航后唯一的天氣變化便是昨天早上下了場小雨。
即使行駛至危險海域,船舶也能收到IMO發(fā)出的無線電航行警告,同時海岸警衛(wèi)隊會對“前進四號”科考船展開搜救。此外,船舶上的航行數(shù)據(jù)記錄儀可以讓警方知道它是否故意觸礁。這些都是那五位未來的海難幸存者們不愿見到的。
“我去駕駛艙看看。”一道聲音響起,眾人抬眸,看向那名面帶微笑的華人。但他其實不是真的在笑,只不過天生得了一幅笑面——桃花眼,仰月唇。
正想跟過去的詹姆斯忽地接收到南紀硯的目光,于是不再動作。他得留在大部隊繼續(xù)和其它人交換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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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駕駛艙外的人換成了殺手二號,那位西方殺手此刻正抱胸盤坐于地,背靠著門閉眼假寐。
南紀硯駐足,也不怕殺手趕人,盯著緊閉的門看了好一會兒。
兩位殺手輪流在駕駛艙門口值班,又不允許十二位代表進入。如果真要造成航海事故,這里很可能是一個關鍵點。
火災、爆炸、沉沒……
金紅色澤在他腦中疾速擴散。
是爆炸。
——足夠瘋狂。
南紀硯臉色難看地轉(zhuǎn)身,離開前視線掠過二號殺手。
他搖頭,打不過。
雖然多年來自己都未停過對格斗術的練習,但和兩個刀口上舔血的人相比,他太弱了。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后,地上的人睜開眼,似乎百無聊賴,觀察了會兒他的步伐。
這個人有點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