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猜得沒錯，他們果然逃了。”暗室內，里正對著一名身著黑色道袍的人俯身拱手，“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
“不急，時機未到，且再等幾日。”
“是！”
……
“當家的，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深夜，一戶熟睡的婦人被驚醒，聽到隔壁屋里的動靜，駭了一跳，急忙將熟睡的漢子喚醒。
勞累了一天，漢子早早睡下了，正做著美夢，被搖醒，有些不耐道：“喊什么？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難不成還有賊？”
漢子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婦人卻是睡不著了，雙眼緊緊盯著窗戶。
沒有月亮，星光透過來的光芒十分暗淡，只能看見外面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在動。
婦人貼近漢子，咬牙緊閉雙眼，卻又忍不住偷瞄。
那道影子，似乎越近了，緊緊貼著窗戶，像是在找縫隙。
“當、當家的，外面有、有人！”
婦人身體抖得不行，漢子沒法睡，索性一骨碌爬了起來，套上件外衣拉門出去，邊走邊罵罵咧咧的。
“還讓不讓人睡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好好的日子過得不安生。我去隔壁屋，你自己睡。”
“當家的，別去，外面真的有人！”
砰！
房門被重重地關上，屋內安靜下來。
聽到漢子在隔壁屋關門落栓，婦人暗自后悔。
早知道他會走，她就是怕死也不叫他，現(xiàn)在留她一個人在屋子里，又不敢下地，萬一有人進來……
門！
門還沒有關上！
婦人一個激靈，光腳落地，沖了過去，想將門關上，一只腳迅速從外面卡了進來。
“誰？”
婦人關門未成，被反震到了地上。
來人并未言語，手掌一揮，婦人便暈倒在地。
第二日，漢子起床，招呼自家婆娘起床。喊了好幾聲，沒有人回應，看到房門打開，以為人已經出去了，頓時氣得不行，隨便弄了點吃食便出門了。
傍晚時分，漢子干完活歸來，村子里人聲鼎沸，全都聚集在祠堂前面。他好奇，隨便找個人問了句，頓時心中大駭，連忙往自己家趕去。
屋內的東西，出門時什么樣，回來還是什么樣。
“怎么會？難道她也……”
漢子急匆匆趕到祠堂，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你們有誰看見我家婆娘沒有？有沒有見過？”
連續(xù)問了幾人，皆搖頭。
祠堂內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漢子腳下一軟，急忙跑了進去。
一群人在院子中間，漢子扒開人群走進去，看見熟悉的衣裳，頓時癱坐在地上。
那身衣裳，還是他們成婚時置辦的，這些年縫縫補補，就是舍不得扔。
衣裳下，一具干瘦得皮包骨的尸體，靜靜地躺在那里，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無名指上的戒指和貼著頭顱的耳皮上掛著的耳環(huán)，是那么熟悉。
想到昨晚的事情，漢子忍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如果他聽自家婆娘一句，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站在周圍的人皆臉色難看，驚懼、惶恐、自危，在外圍的婦人抹著眼淚，害怕之余，眼角余光不停地在院子中掃量。
村子里上百戶，如今至少每家都來了人，唯有一家一大早就沒見到身影。
痛哭聲漸停，里正從后堂走了進來，眾人紛紛起開，讓出了一條道。
里正搖頭嘆息，邊安撫眾人邊道：“相信大家早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囑咐大家天一黑盡量閉門不出，沒想到還是出了事。咱們吳家村，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形，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為免今晚再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不如大家都到我的院子里將就一晚，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里正大人的好意，只是這些人死得蹊蹺，連殺死她們的是人是鬼都不清楚。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需要攜帶武器。”
“對，我們要帶武器，以求自保。”
“說得沒錯！”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要求帶東西，里正為難道：“這恐怕……”
“我是一定要替婆娘報仇的！”
漢子抹了把臉，眼珠子瞪得老大，兇悍模樣，將眾人驚了一跳。
“報仇！”
又一名漢子站了起來，一臉堅決。
堆放在院子中間的，有七八具尸骨，全都是婦人。
有一人打頭，其余人群情激憤。
此時，一名年輕的婦人沖了進來，面露焦急，“里正大人，我的孩子！孩子不見了！”
“什么？狗娃媳婦，你說清楚！”
“剛才，就一剎那功夫，我給孩子喂完奶，放到榻上，一轉身就不見了。”
年輕婦人有些激動，眾人大驚，里正擺手，示意眾人不要喧嘩，面對婦人問道：“當時，有沒有什么異常？比如，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或者看到什么，聞見什么。不要著急，仔細想想，想好了再說。”
婦人無法靜下心來，在原地焦急地踱步，猛然間腳步頓住，大聲道：“我想起來了，喂奶的時候，好像聽到外面有小孩子在說話。”
“你聽清楚了沒有？多大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吐字不清，像是牙牙學語，分不清男女。”
眾人靜默，有人開口道：“妖孽！一定是那個妖孽！”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老七家怎么沒有人來？”
“會不會他們一家都被害了？”
“不管是什么，咱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
“走！”
呼啦啦一大群人涌出了院子，往村口走去。
“老七，開門？”
門口無人應答，眾人一鋤頭將院門的門鎖挖開，涌了進去，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只看到緊鎖的房門和冷鍋冷灶。
“他們逃了！”
“一定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連夜跑了。”
“天師都說了，他家崽子是個妖孽，老四家的孫子，肯定是被這妖孽給吃了。”
“怎么辦？”
“派個人告訴里正大人，我們趕緊上山追。”
“好！”
……
女子抱著嚴飛，跌跌撞撞朝深山里頭跑。身后，中年人和婦人窮追不舍。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親被鬼附身，抓著她就往濃霧里頭拖。
她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從天黑跑到天亮，再到傍晚，身體早已疲乏。可她的父母，像是不會疲累似的。
女子傷心又絕望。
她的夫君變成了惡鬼，一直纏著她。
她的父母被惡鬼上身，已失去理智。
懷里的孩子還那么小，她不敢想象，自己一旦停下，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腳步越來越慢，前面，便是一處懸崖。
她已經跑不動了，而她的父母，正在逼近。
女子深吸一口氣，抱著孩子在懸崖前站定，看著那雙清冷完全不似稚兒的眼睛，輕聲道：“對不起，娘已經盡力了。第一次看清你的臉，卻已窮途末路。智兒，如果你能活著，不要怨恨任何人，是娘對不起你，不該將你生下來。人也好，妖孽也罷，總歸是我的孩子。不能讓你平安長大，那就用我的命，換你一命吧！”
女子說著，將嚴飛牢牢裹好，用一根繩子拴住，套在一旁的巖石上，垂下懸崖，吊在半空。
中年人和婦人已到了近前，女子一把將兩人抱住，雙眼一閉，轉身拉著他們跳了下去。
山風吹拂，許久聽不到任何聲響。
入夜，火把越照越亮，繩索被拽動，一張方正的年輕男子面龐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危機已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從今往后，你是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