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帝注意到太子邊上還跟著一個人,瞇起眼睛看著沈云春。
“草民是太子殿下的伴讀。”沈云春忙解釋道,語氣里帶著一點顫抖。
“是了,太子方才下學(xué)。”皇帝不甚在意,說罷邊叫他起來了,“太子身體不好,快落座吧!”
“謝父皇。”唐坤借著沈云春扶他的勁兒,按了按他的手心,讓他冷靜一點。就坐到皇帝右手邊上的次席,另一張座位當(dāng)然是留給太后的。沈云春和如林站在太子的身后,和張婕妤對了個不安的眼神,心里倒是冷靜了一些。
唐坤這會兒借著喝茶的功夫,打量起這宮里的人來。皇子只來了他一個。后宮里的兩個妃,三個嬪,還有幾個婕妤美人都到齊了。可見今天的事沒有牽扯到其他的皇子。
梅妃今天穿了一身艷色的衣裳,一直是冷著臉。偶爾看向順?gòu)宓难凵褚彩抢淅涞亍5洛蝗缂韧睦虾萌耍芫渝欢嗄辏f明她也不傻。聰明人都少說話,她這會兒就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出神。
徐嬪有些惴惴的,時不時看看梅妃,時不時看看皇后。大多數(shù)妃嬪都是她這個樣子。相比安婕妤看上去挺淡定,面容姣好,姿態(tài)素雅,不難看出朱豫堂文靜的氣質(zhì)是從哪里來的。
唐坤把眼睛落在跪在地上的順?gòu)迳砩希荒槣I痕,頭發(fā)散亂,看上去特別委屈。
順?gòu)迨且粋€什么樣的人呢?唐坤趁著環(huán)境安靜,開始想這個問題。唐坤很少見到后宮的人。對于順?gòu)逡簿褪遣良缍^的印象。順?gòu)搴退麤]有說過話,他印象里,順?gòu)迥昙o(jì)不大,穿著打扮一向很精致,看得出來還是很受皇帝喜愛的。她能和太子有什么過節(jié)?唐坤擱下茶盞。這后宮的彎彎繞繞他還是搞不明白。
這時候屋外通稟太后到了。“梅妃今天弄得真是熱鬧啊!”老太太的臉色不大好看,一進來就給梅妃臉色。一個人活到她這個歲數(shù),她這個地位,已經(jīng)不需要容忍不喜歡的人了。
“母后來了。”皇帝動了一下,聽見太后擠兌梅妃的話皺了下眉,沒站起來。
“皇祖母。”唐坤見狀便走過去,把祖母扶坐在自己邊上。正要收回手,老太太突然拍拍他的手背。唐坤抬眼和祖母對視一眼,便知道了老太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老太太這么疼太子,她還有心情擠兌梅妃,說這件事不是沖著太子來的。唐坤心里這才踏實了一點。
“叨擾母后休息,妾身實在過意不去。”梅妃和煦地笑著說,“只不過今天之事關(guān)系太子,臣妾知道母后一直最掛心太子,便派人請了母后過來。”她雖然暗自指責(zé)太后偏寵太子,語氣還是十分恭順溫柔的,跟在自己宮里管太后叫老乾婆的簡直不是一個人。
老太太冷笑一聲。她在當(dāng)上太后之前就是皇后,對于這些得寵后妃的那些心思再清楚不過。
“順?gòu)暹@是怎么了?”皇帝打斷母親和愛妃的爭斗,好像才想起來似的問向梅妃。
順?gòu)骞蛟诘厣希^發(fā)衣物凌亂滿臉淚痕,委屈極了,聞聲就咚咚咚地給皇帝磕頭。
梅妃站起來福了下身,根本不管她在做什么,“啟稟陛下,臣妾今日是為奏稟太子落水之案始末,臣妾已查明此事為蕭華宮順?gòu)逅鶠椤!?
唐坤下意識看向順?gòu)澹構(gòu)弩@恐萬狀,吃驚地看向梅妃,好像對她所說之事全然的不知情。
“陳恩!”梅妃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個精瘦的太監(jiān)就拖著一個女人進來了,唐坤一看那女人衣服穿得干干凈凈的,拄在地上的手紅腫得嚇人,側(cè)過來的臉上看見四個指尖大小的血紅色的圓點,像是掉了層皮。說不清楚是什么傷,但看上去十分駭人。唐坤感覺到胃里一陣陣翻滾,就立即看向別處。
順?gòu)寤剡^頭,見了來人捂住嘴,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漂亮的臉上眼淚掉了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瘋婆子。
梅妃心里冷笑,“陛下,這個宮人叫茹蕓,是順?gòu)宓呐慵迣m女之一,她和太子宮里一個名為李紹的侍衛(wèi)相好。她招供順?gòu)遒I通太子身邊的宮人侍衛(wèi),趁著太子為婉容祝壽晚歸,將太子推入漪綠軒的蓮花池里。侍衛(wèi)李紹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自己跳入水中,捉住太子企圖謀害。幸得寧親王趕到,李紹才不得以收手。”
梅妃朝陳恩點點頭,陳恩就奉上了一枚玉佩。
“李紹侍衛(wèi)掙扎之時將貼身飾物留在水底,臣妾命人下水尋找線索,這才發(fā)現(xiàn)。”梅妃的語氣里帶著一種壓抑的咄咄逼人,“臣妾命人前去辨認(rèn),便有人認(rèn)出來這上面的瓔珞是順?gòu)鍖m里茹蕓的手藝。”
唐坤握緊了拳頭。一方面替這小太子有點憤恨,一方面他倒有點敬佩這個梅妃的行動力了,他挺意外梅妃居然真的有這個能力查清這個案子。大偵探付氏梅妃?可見這個后宮里的女人們表象越漂亮,人就越可怕。唐坤本來對這個世界的參與感就不強,現(xiàn)在就完全是一場沉浸式戲劇的狀態(tài)了。
“是。都是順?gòu)迥锬镒龅模《际琼構(gòu)迥锬镒龅陌。 比闶|涕淚橫流,跪在那里就五體投地求饒,“陛下圣明!奴婢迫于順?gòu)迥锬锏耐夭桓也粡陌。 ?
皇帝用一種非常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唐坤知道他,他憐惜后妃憐惜皇兒,可從不把宮人放在眼里。
“你這個該死的奴婢!”順?gòu)寮奔t了眼,就撲上去掐著她的脖子,“賤人!賤人!本宮這些年哪里對你不好!你居然敢背主忘義!反咬本宮一口!”順?gòu)迤恋哪槳b獰起來,好像恨不得吃了她。
“還不拿下!”皇后看上去有點眩暈捂著心口,惡狠狠地說。
清寧宮的宮人忙一左一右把順?gòu)鍙娜闶|的身上夾了起來。茹蕓被掐的就剩了一口氣,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才活過來。
“順?gòu)澹拚媸菍δ闾恕!被实凵n白的臉上面無表情,眼里帶著深深的厭惡,慢慢地說。
順?gòu)蹇粗实蹍拹旱难凵瘢蝗混o止了,然后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沒有戰(zhàn)斗的意識,癱軟在地,“陛下——”
“陛下!”梅妃突然悲戚地?fù)尠祝俺兼獓?yán)審了順?gòu)迳磉叺拇髮m女,那大宮女交代,順?gòu)迨昵耙酝瑯拥膼憾居嬛\害死的臣妾的濤兒。”梅妃語音哽咽,膝蓋一軟,就不復(fù)方才的冷峻,她仰起臉淚眼朦朧地看著皇帝,“臣妾見了這個賤人恨不得掐死她。順?gòu)搴Φ锰樱拥钕赂4竺螅箅y不死。可憐臣妾的濤兒,“她激動地膝行兩步,”濤兒福薄,還來不及長大就被這個毒婦害死,臣妾求陛下作主啊!”梅妃悲聲說。
唐坤都看愣了,沒想到劇情急轉(zhuǎn)直下,梅妃這個原告律師搖身一變又成了原告了。
皇帝明顯有些動容,嘆了口氣,“順?gòu)澹∧憧纯茨愀傻暮檬拢 彼麘嵟飵е唤z疲憊地說,他捂著額頭,不知道是頭疼還是心疼多一點。
“順?gòu)灏。∧阋彩且粋€孩子的母親啊,怎么這般歹毒!”皇后紅著眼睛再也坐不住了,就指著她的鼻子喝問道。
“陛下,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啊!陛下!”順?gòu)寮被呕诺乜纯疵峰挚纯椿屎笃曓q解。
梅妃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怒不可遏地指著她的鼻子,“十年前你害死了我的孩兒,今日又來害太子殿下!順?gòu)澹∩茞旱筋^終有報!”梅妃背對著皇帝,對著順?gòu)迓冻鲆粋€嗜血的表情。
順?gòu)宓谋砬樗查g閃過一絲憤恨,然后又變成悲戚可憐的樣子。
“咚!”第一聲響唐坤嚇了一跳,他一轉(zhuǎn)臉驚訝地看著突然發(fā)火的太后。
“皇帝,順?gòu)邈藓首樱\害東宮,罪無可恕,按宮規(guī)杖殺吧!”太后陰冷地說,縱使她不喜梅妃多年,三皇子都是她的親孫子,太子受罪太后心疼。三皇子溺斃又豈會讓她毫不動容?
唐坤心里卻一沉,看向皇帝。雖然相處得不久,但唐坤知道他是一個心軟的人。這也是他一直在皇帝面前表現(xiàn)自己單純善良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