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和程樂朗回到了公寓。

一開門，何子揚就迎面朝著李安一飛撲過去。

“姐，我巨想你！”

“咳咳。”程樂朗看到何子揚抱著李安一一絲縫隙都不留，于是故意干咳了兩聲來給何子揚一個小提醒。

“哎喲，姐夫，”何子揚明白程樂朗干咳聲的意思，卻依舊緊緊地抱著李安一，向程樂朗撒嬌，“不要這么小氣嘛。她是我姐，都三天沒見了，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還沒等程樂朗開口，李安一就從何子揚的擁抱中掙脫了出來，說：“你再不放開，我就好被你悶死了。”

李安一用手扇著風，大口地用力呼吸著。

何子揚意識到了自己用力過猛，和李安一又有著身高差，還一直把李安一往懷里用力抱著，不好意思地說：“姐，原諒我，我沒注意。我這不是太想你了嘛。”

“你還會想我？”李安一眼睛了冒著疑問號，“我不在，你應該自由自在才是。”

“才不是呢，我很自律的，一直在做練習呢。”何子揚連忙為自己解釋道，“對了，外婆怎么樣了？”

“你還好意思說，”李安一踮起腳敲了一下何子揚的頭，“叫你回去你不回去，你都不知道，外婆見不到你，多失望。”

“媽不也沒回去嘛。”何子揚知道李安一不喜歡他說這樣的話，可是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只不過意識到李安一不喜歡后，迅速地把聲音壓到最低。

李安一沒有說話，只是把行李安靜地拿回了房間，然后重重地把門關上。

“姐。”何子揚敲了敲房門。

李安一沒有一句回應。

“姐？”何子揚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然后想開房間的門，卻發現門從里面被李安一反鎖了。

李安一在房間內，靠著房門，捂著耳朵。

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她不明白，為什么王雅茜連過節都不回家看一看外婆。

在王雅茜最艱難的時候，陪她渡過一個個難關的都是外婆。在李安一看來，王雅茜對外婆的掛念比自己都少。

難道，父母就只能目送孩子的背影越走越遠了嗎？

那孩子呢，就連稍稍回頭看一眼，都不愿意了？

李安一心疼外婆，心疼她受苦。

李安一在很小的時候就想著，長大了一定要帶外婆去旅游，去外婆最想去的地方。讓外婆也享清福。

可是，現在長大了，卻發現，原來生活這么難。

不能照顧好外婆不說，還要連累外婆整天為年輕一輩的擔心。

李安一想到這些，依靠著門邊，漸漸蹲了下來。就像一條被人突然剪短的項鏈一樣，淚珠子一下子脫鏈而出，止也止不住，一顆接著一顆，誰也阻攔不了。

“姐，”何子揚沒有敲門了，語氣里都是擔心，“你可以不理我，可以不看門，可以一個人靜靜。但是，姐，答應我，你不許又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哭了。”

程樂朗聽到何子揚這么說，把何子揚拉到了陽臺。

“怎么了？姐夫。”何子揚問。

“你剛剛說不許李安一又躲起來偷哭？”程樂朗問，“那安一以前經常這樣。”

何子揚點點頭，手搭在了陽臺的欄桿上：“我姐肯定以為我不知道呢。我姐可喜歡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呢。她會半夜躲在床邊哭，會在洗澡的時候放聲哭。她肯定以為我都不知道。”

“外婆也說過安一眼眶子淺。”

“因為外婆也知道，我姐只是表面堅強，總是不愿意別人看到她軟弱的一面。她就像只小刺猬一樣，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就只有外表的刺，所以她哪敢輕易讓別人看到她的內心。”

“你，很了解安一。”程樂朗背靠著陽臺欄桿。

“其實，我姐也很了解我。”何子揚說，“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姐比很多親姐弟的感情還要好，特別是我對我姐，她是我最愛的人。即使只有一半血緣我姐也對我百般照顧，我很感激我姐，也很依賴我姐。因為不是完全親生的弟弟，她都能對我比親姐姐對親弟弟還好，那她是真的對我好。”

程樂朗聽著何子揚掏心窩子的話，的確是程樂朗印象中的那個李安一。

李安一的善良是很徹底的。她可以用自己去承受不必要的疼痛而去成全別人的快樂。

但是她……

正當程樂朗想到什么的時候，何子揚似乎是可以聽到程樂朗心中所想的一樣，先講了出來：“但是她背負太多了，我不想她這么累。我想她開心點，活得不用這么認真，這么計較。”

“其實，我看到我姐有改變。”何子揚看著程樂朗，“應該是因為你吧？我姐比以前愛笑了。我姐笑起來很好看，可是她以前不怎么笑。不過現在，我看到我姐對生活的那根弦似乎沒有以前那樣繃的那么緊。我多擔心有一天，她再也承受不住了，那根弦就這樣斷掉了。”

“我也看過安一這一面。那次，她在一個餐館兼職，發著燒，卻因為一點兒小錯被領班開除了。那次，她在寒風里撕心裂肺地哭著，說著，像只無助的小獸，在發泄著對生活的不滿。但是，那次之后，她對我似乎比以前更加信任。”

“學習、人際應該已經很累了吧。”何子揚看著小區小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我姐，還要承受這些。好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這樣，她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累了？”

“你有一個好的未來，是你姐最想看到的。”程樂朗握住何子揚的肩膀，“你努力學習，安一應該會很開心。”

“所以這就是我一直努力的原因啊。”何子揚伸手想抓住有太陽散播出來的一縷陽光，“我不想讓我姐擔心。我喜歡看到我姐知道我考得好成績的時候臉上那種開心、欣慰又自豪的笑容。那是我現在能給我姐最大的幸福了。”

“安一很幸福了，有你這樣一個這么懂事的弟弟。”

“幸福的是我。”何子揚說，“都說上天是公平的。上天給了我一個不爭氣的爸爸，長不大的媽媽，可能它憐惜我，所以給了我一個這么好的姐姐，讓我在黑暗中看到了光，并靠著這縷光走到了現在。有我姐在，我才是幸福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