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朗，你拿著東西就在這兒等我吧。”李安一心疼程樂朗拿著這么多東西，還要跟著自己跑來跑去的，的確怪累的。

“你一個人可以嗎？”

“拜托，我從小在這里長大的。沒看到鄰居老奶奶都認識我嗎？放心吧。”李安一推開了庭院小木門，指了指在大樹下的一張木躺椅，說，“你現在那兒等我，我也好去和外婆說你來了，給她個心理準備。”

李安一按照老奶奶的指示，順著庭院外旁邊的小路一直走到了盡頭，發現原來的舊房子被翻新了，是一座比較有現代設計感的兩層小房子。

李安一看了看大門上并沒有門鈴，于是想敲門，卻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

“您好，有人嗎？”李安一親親推開了門，叫了一聲。

沒有應答。

李安一繼續往里面走，去到了一個廚房。

一個矮小、微微弓著腰又滿頭銀發的熟悉背影，在廚房熟練地做著飯。

是外婆。

她一直顫抖著的左手拿著一只碗，右手拿著一雙筷子，熟練地打著雞蛋。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傳來，外婆在圍裙兜里掏出電話，開了免提。

“喂，愛媽，飛機延遲了，我不回來吃飯了。”同樣是個蒼老的聲音。

“啊，那好。”

外婆放下了手中忙活了好一陣的東西，松了口氣，坐在了身后的一張紅色塑料椅子上，輕輕錘子自己的腿，依然彎著背。

李安一在外婆身后看著外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可是李安一不想讓外婆擔心，強忍著淚水，把淚水生生逼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假裝輕松開心的笑容，用著快樂的語氣叫了句“外婆”。

可是外婆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是那樣坐在凳子上，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腿。

李安一看到外婆沒有反應，慢慢向外婆走進。

突然，外婆轉過頭來，看到了李安一出現在眼前。

“安一啊，”外婆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后走過來，“你怎么來啦？怎么來了也沒有動靜了。”

李安一自己心底里不想承認外婆已經年老了聽不到自己的叫她的聲音，于是回答：“想給您一個驚喜！”

“是是是，的確是驚喜！”外婆目不轉睛地盯著李安一看，“大半年不見，我的安一長胖了。”

“胖了嗎？”李安一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肉肉，“那我要減肥才好。”

“傻瓜，胖點兒好看，外婆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外婆，您在這兒干嘛呀？”李安一終于問到了核心問題。

“沒干嘛，就這兒住著一個比我大幾歲的，他家的兒子想找個人幫她做飯搞衛生，好讓她沒那么辛苦。所以我就來做一下這工作。”外婆回到了廚房，把準備到一半的食材拿好。

“走吧，外婆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外婆拿著東西和李安一走到大門前。

“外婆，記得要關好門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這門就沒關。”李安一提醒外婆。

“沒關嗎？我怎么記得我關上了呢？”外婆邊鎖門邊說，“人老了，不中用了。”

“瞎說，外婆您哪里老了？您年輕著呢！”

“我都70了，還不老啊？是半只腳早就踏進棺材的人了。”

“不是，您健康著呢！”

李安一不承認外婆年老了，她不想外婆就這樣老去，外婆老去說明外婆離開的時間就越快，她能陪伴外婆的時間就越少。

“愛媽，你還給這家人干活呢？”一個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阿姨經過，和外婆打招呼。

“是啊，趁著身體還健康，就多做點吧。”

“您歲數也大了，該學人家一樣，享兒女的福，坐個飛機，到處去玩一下才是啊。”

“我不喜歡旅游，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多瘆人啊。”外婆連連拒接阿姨的主意。

可是，只有李安一知道，外婆說謊了。

她記得，小時候，她喜歡和外婆躺在床上聽外婆講故事。

外婆說過，她最想的事情就是這輩子能去BJ看看，能去四大名山走走，看看長江黃河，感受祖國的大好河山。

如今，70歲了，同齡人在到處游山玩水，有人服侍著，她卻在這個村子里忙忙碌碌服侍著同齡人。

為了什么？

是為了不爭氣的女兒吧？

為了幫女兒還債，所有積蓄都搭上了；為了貼補女兒的生活，一個人在小村子里拖著疲憊的身體忙里忙外地操勞著；為了女兒，過了一輩子沒有自己的生活。

“安一，走啦，回家啦！”外婆和路過的阿姨寒暄玩，回頭喊李安一，卻發現李安一站在自己的身后掛著兩串淚珠。

外婆突然的回頭，讓李安一措不及防地趕緊用衣袖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

“怎么啦？”

“沒事兒，外婆，我就是看到您可以說說笑笑的，覺著高興，我這是喜極而泣！”李安一扶著外婆的手，沿著小路往回走，“其實，外婆，我這次回來還帶了個朋友。”

“是誰？”

“安一！”正當外婆問李安一的時候，程樂朗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怎么來啦？不是讓你在院子里等著嗎？”

“我看你去了這么久，怕你出什么事兒。”

外婆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眼前小兩口恩愛的樣子。

程樂朗看著李安一扶著的老婆婆，正一臉高興地看著他和李安一，想必是李安一的外婆了。

“外婆好！”程樂朗反應極快地和外婆打招呼，爭取第一印象分能打高些，然后走到外婆另外一邊，和李安一一起扶著外婆走回家。

“好好好，”外婆用手輕拍著程樂朗扶住自己的手，“你這丫頭，帶男朋友回來也不說一聲！”

“不說了嘛，突然回來想給您一個驚喜。”

“子揚也來了吧？你媽呢？都來了嗎？”外婆看李安一把男朋友都帶回家了，那其他人應該也都來了吧？

“子揚要復習作業呢，打算給他轉個好點兒的學校。至于我媽……”李安一在說到王雅茜的時候就停下來了。

外婆一聽到李安一吞吐的言辭就知道來的只有李安一。

“都好，都好，你來外婆就很高興了。”外婆嘴上雖然說著都好，可是明顯剛剛以為大家都來了的時候臉上那種期待的光芒暗淡下去了，眼神里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這一切，李安一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