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節天煞訣

中元節祭祀停罷，酒宴散去，官家換了常服，竟已是有些微醺。

“張胡……”官家喚道，無人應答：“許是醉了，回了。”，官家自語。

月朗星稀，大內麗澤湖中荷風徐徐，數十宮女提燈而立，正直盛夏，盞盞輕荷沐露，官家行至湖中‘飛華亭’，長吁轉而短嘆，曾經年年，藍真人于這荷花池中講經解道，官家慕藍真人亦儒亦賢，亦釋亦道，藍真人則謙稱，‘較之恩師，百而不及其一二’。

“何為道？”

“‘致虛’者為道，‘守靜’者為道。‘國之和樂’者為道中之道。”

……

都已是曾經。

藍真人被帶了過來，他本來銀色的須眉不復，或是積郁，或是憂心，藍真人自行走過來，一如年年，在這飛華亭中，道過一句：“陛下。”，官家不忍而泣，他用顫抖的手捧過剛煮好的茶，是年年都會煮來的茶中精品‘小龍團’，官家不知道藍真人喜歡什么，藍真人從無所求，只好用著他想來是喝慣的‘小龍團’算與招待。

一顆星滑過長空，異常的光亮，像燃燒得憤怒的火，官家心下猶疑，他想到了劉真人，想到了那救活了千萬百姓的丹藥……，藍真人接過茶盞，道了句：“謝陛下。”，一飲而盡，官家后悔了……

濯郎君看出了官家的心思，他走上前來，耳語到：“陛下，吉時已到，請速速取之！”

濃濃的百濯香撲鼻而來，擾了這好好的一池荷馨！官家猛然發現，竟也看著他稱為‘濯郎’的人如此厭惡，他的百濯香似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就在對視的一剎那，濯郎君兩眼翻白，直勾勾地控了官家的心眼，但見官家忽地轉了心性，發狠地說道：“給我取他的血來！”

“陛下！”藍真人還耿耿地拱手而立，他希望將官家從夢魘中喚出，卻不敢在官家面前施弄法術：“陛下……！陛下！”，藍真人已被禁軍挾住，“還不快動手！”濯郎君高聲喝到，露出了他鋒利的獠牙！

“放開我師父！”一個聲音從空中傳來，只聽得‘嘩嘩’數聲，飛華亭頂上被破了個窟窿，崔昉躍下，使那天師劍，只兩聲輕響，禁軍眾人噴血而倒。

“老七，不得放肆！”藍真人試圖喝住崔昉，箭在弦上，他哪里肯聽師父的，袖口甩出赤粉，哪知濯郎君微動笛管，赤粉盡收其中，“哼！你們閭山道就知道成日里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摳地府的屁股眼兒的屎兒！”說罷，玉笛一轉，又將赤粉盡數甩出，萬軍之際，李三娘挺身將黃粉一撒，躍下抱著崔昉翻下荷葉之中。

“妖道！”濯郎君恥笑說道：“陛下可算是親見，藍方授徒無方，盡傳些邪道妖術，禍國殃民，剛才若不是我降住，陛下恐早已是危及！”

官家被剛才的瞬間給嚇回神來，他已沒了主意，只念著：“濯郎救我！藍真人，救我！”，藍真人欲攙扶官家，被濯郎君擋住：“妖道，不得加害陛下！”，說罷將藍真人推至亭邊，玉笛直指，不過眨眼之念，無數只步搖鏢齊齊飛來，宮女、內官此時再也顧不得皇家體面規矩，紛紛落水而逃，獨那宮女春蘭，擋在官家身前，中步搖鏢而亡！藍真人一看，竟是小石頭跑了過來救他，反而大聲責罵到：“小石頭，大膽！你好大的膽子！”

其余的步搖鏢早被濯郎君的玉笛擋住，紛紛應聲而墜，官家軟了腿腳，更喪了心智，抱著濯郎君的腿，瑟瑟發抖。見小石頭過來，濯郎君不以為意，卻未防著藍真人被人拉入了水中藏匿，這妖孽勃然大怒，揮玉笛朝連片的荷域狠發那魅藍冤魂光影，水中幾重冤魂吶喊，‘嘭’地炸了開來，李三娘的尸首正正地復出水面，那血！四濺！崔昉見了，悲痛欲哭，可掩護著師父他此時不敢有響動！

“你個腌臜的畜生！”小石頭嘴上大罵，雙手成環，運化明鏡之術而成屏障，但見他，手將明鏡推之而成無影，身退數十步，口念茅山道‘六甲神術’而喚奇兵。那濯郎君不齒道：“這點鳥怪物也想對付本尊！”，即玉笛一吹，萬道冤魂隨笛聲從孔中爬出，呲牙淌涎，如萬箭齊發，‘明鏡’應聲而裂，召喚的奇兵才現了形，又隱身而退，想到搖那瓊華宮得來的鈴鐺，卻發現于這些鬼魂無用，小石頭傻了眼，看著眼前冤孽似箭如麻，此時間如魚游沸鼎！

無盡素白絲線從后方飛來，冤魂被那絲線穿過而成煙塵，小石頭反頭一看，“師父！”他驚愕轉又大喜道，“閃一邊兒去，別擋著為師替天行道！”盧半仙將拂塵抖擻，絲線颼颼地縮了回去，并不多話，但見盧半仙揮舞拂塵，與那濯郎君斗于荷花水面，兩人皆如履平地，拳腳間，水面未起得一點水花！

不多時，顯見濯郎君不敵盧半仙功力，未離云出現，手御真火，助盧半仙而戰。這方小石頭尋得師父，藍真人甩開他與崔昉，躍至官家身邊，護其離開此地。見得此狀，濯郎君無心戀戰，欲退而追官家，怎奈盧半仙使的柔拂塵、未離云耍的碧云劍，前后圍剿，這妖孽不得脫身。

黑幕！遮天蔽日！正向眾人襲來，吞噬著一切，那是地府里升起的無盡黑洞，那是地圣妄圖吞噬人間而與天庭抗衡的野心！飛沙摧殘這園中勝景，不斷隨疾風被吸入，大內此刻只剩嘶喊慘叫聲不絕于耳！濯郎君借著黑幕，藏匿不見。狂風亂卷，無數宮殿被掀起寶頂，有那躲之不及者，被旋風卷起或撞柱而亡，或被甩出跌了個粉碎。

瑞珠寶殿竟有無限光明，就在那旋風之下，似在與之博弈抗衡！

原是藍真人！只見他端坐而安詳，筑圓拱之明鏡而護官家，風越來越大，明鏡越來越暗，正當時，施真人坐金豹而懸半空，運指力將一張符紙定于旋風之中，從施真人后方升起青白色煙霧，似那仙山云海，又似那福地洞天，只見青煙越來越濃，越來越寬，一聲天崩地裂，響徹地動山搖！黑幕驟然而逃退，青煙消于無形，施真人也不知去向。

大內幾成平地，藍真人耗盡真氣暈厥過去，官家伏藍真人而哭，“爹爹！”趙珠珠出現在大內，喊著跑了過來。當時小石頭不放心她，強令慧照回瓊華宮守著趙珠珠，哪知趙珠珠已漸漸會使心念而解了五感，運得那功力連慧照也不得不敬畏三分，遂說了今夜變故，奔了大內而來。趙珠珠話音剛落，那濯郎君從暗中躍出，崔昉見著了，瘋也似的持劍而殺，濯郎君甩出笛中赤粉，崔昉慘叫而倒！盧半仙正欲制他，怎料這妖孽現了真身，化作血斑血嬰，挾持趙珠珠南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