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縣令聲音不大，不過在場的很多人卻是聽得很清楚，一些人開始竊竊私語，道：“從側門抬花轎，原來田家姑娘是做妾呢，我還以為梁家要明媒正娶，娶田家姑娘當正房咧！”
另外一個人補充，道：“你個豬腦子，人家梁家是沿縣有名的世家，周相公都說了，將來梁公子風光無限，梁縣令怎么會娶一個商賈之女做正房。”
“說的也是，以梁家的地位，怎么看得上田家，只是可惜田家姑娘美貌動人，偏偏要做人小妾。聽說杜先生就曾經把小妾隨便送人，你們說將來田猜兒是不是也逃不了被送人的命運？”
圍觀的商賈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是讓人聽得清楚，田剛折騰了半輩子，把田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想到最后自己的女兒竟然要成為別人的小妾。
田剛雖然不甘心，可又能如何，他們田家繁榮的背后，是無數銀子堆積起來的成果，要是失去了梁縣令的支持，以縣里面其他人的手段，敗壞田家招牌，最多不過半年！
不僅田剛聽見了，面紗里面的田猜兒也聽見了，她眼睛變得有些濕潤，她比誰都清楚小妾的地位，她只是憎恨自己為何不是男兒身。
沿縣第一美人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輸了，田猜兒這一刻才想通，她喜歡的并不是梁凱，她只是一直蒙騙騙自己罷了！
在那么一瞬間，田剛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十幾歲，以前的活力也被梁縣令一句話抽走了一大半，田剛語氣近乎于祈求，道：
“田家姑娘只可以平妻，不可為妾。”
說完這句話，梁縣令臉上有些難看，瞪大的雙睛直勾勾的盯著田剛，明顯不悅，田管家站在兩個人中間，緩和現場尷尬的氣氛，道：
“還沒有結束呢，老爺說了誰要奪得魁首，就可以問小姐一個問題！今晚奪得魁首的是梁公子，大家恭喜梁公子……”
田管家還沒有說完，方文相公就道：“誰告訴你今晚的魁首是梁公子！”
梁凱正在竊喜，一年來的苦心經營，終于要抱得美人歸，誰知道竟然被方文相公生生打斷，梁凱在心里咒罵方文相公，怎么不去死！
就在半刻鐘以前！
在梁縣令說他準備同意田猜兒做他兒子小妾的時候，周相公拉了拉方文相公的衣角，一臉擔憂道：“周兄，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方文相公點了點頭，眼神堅定道：“我做了一輩子壞人，不怕得罪人！老周，我知道你不容易，就讓我在前面扛著！”
周相公眼角濕潤，道：“方文你又是何必呢？權當沒有看見，得罪了梁縣令，你相當于得罪了整個沿縣。”
……
人們只看見方文相公仰起了頭，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這是久壽堂張久壽所作，老朽造詣不夠，不敢評價！”
白蘭從人群里歡呼，道：“少爺，是你做的詩，剛才方文相公在吟你作的詩！”
其實不用方文相公點評，坐在庭院的書生，哪怕是大字不識的人，聽出了孰高孰低！
張久壽站在人堆里，迎著一群人的目光，心里愧疚道：“今晚的月色可真美，我就好像一個恬不知恥的小偷，偷了別人的東西，好在本就不屬于同一個時空，他的作品要是能得到流傳，我想李延年也不會怪我罷。”
張久壽走在方文相公面前，恭恭敬敬行禮，道：“我讀了很多書，學的再多也不如方文相公你風骨純正！”
方文相公心里有少許寬慰，嘆氣道：“有些事情必須要做，不過你可知道，你可想過自己今后的仕途？”
方文相公沒有明說，張久壽也不明白方文相公言外之意，只有梁縣令最清楚，他眼里燃起熊熊的怒火，又是這個該死的小賊壞他兒的好事！
一旁的梁志凱幸災樂禍，道：“那小子還不知道，得罪了梁縣令，沒有梁縣令的推薦，他還想參加縣里面組織的考試，簡直癡人說夢！”
楊康雖然看不慣梁志凱，不過人家說的不錯，在雪國要想做官，一種是得到皇帝或者得到王爺的賞識，皇帝就別想了，他近十年從來沒有推薦過誰入朝為官。
另外的出路便是現在雪國三大王爺推薦，在沿縣之上只有位高權重的軒王，其他王爺不負責這里，三大王爺之中一個王爺才只有三歲，叫一個三歲的王爺推薦，可信嗎？
大家都不用這特權，所以近年來，也沒有任何一個王爺推薦過誰！
哪怕貴為軒王，他二年也才只有一個名額，而且軒王已經年過古稀，一向不問世事，基本上得到他推薦的幾率為零。
當然還有最后一種，是朝中正副宰相的同時點頭，他們兩個的名額就更稀罕，三年才有一個名額，而且兩位朝中宰政見不和，又怎么會同時推薦誰！
最后就只剩下一條路，先是周官縣令組織的縣考，考過之后便是府考，府考過了便是秀才，秀才之后三年一度的統考入士。
可想而知，一個士在雪國的珍貴程度！
所以，不論那一種，張久壽基本上算廢了，楊康嘆息，道：“雪國無士子！這也是咱們雪國尊敬讀書人的由來！”
連一旁的李公子也沒了不服氣，感嘆道：“那小子真的好福氣，只是盡做一些糊涂事情，聽說還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我李某倒是沒有看出來！”
白蘭很疑惑，原本應該受到眾人嫉妒的少爺，怎么會讓眾人同情，道：“姐姐，他們是不是在同情少爺？”
白雪點點頭，道：“是的！得罪了梁縣令，少爺這輩子都別想做官了，除非少爺是軒王的兒子！”
白蘭聽見白雪開玩笑，道：“姐姐這個時候還在說笑！”
白雪道：“我看你是杞人憂天了，相處了這么久，你覺得少爺是一個在乎官位的人嗎？你還記得少爺講過梁山的故事沒有？”
白蘭道：“記得記得，不過少爺說他們不是什么好人！”
白雪并沒有說話，心里卻是默默，道：“傻丫頭你只知道梁山里面是一群壞人，你哪里聽得出來，少爺是想說天大地大，活著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