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幫著失魂落魄的歌薇將剛鐸，阿列謝克和他們帶出來的侍從抬上馬車，然后駛向了密爾城，這次沒有小蒂金斯的暗中作祟，很快就到達了城中。

一路上，歌薇因為心情沉重，再加上服用了有狂化作用的刺激性魔藥，很快就昏昏睡去。

雷加駕著馬車，對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做了一些調整。

原本他是準備想辦法跟著這群人，畢竟阿列謝克是自己目前見過的唯一一個巫師，接觸他既可以搞清自己的體質，說不定也有機會學習到魔法。

然而隨著小蒂金斯的出現，打亂了他一切的計劃。

這群人到現在只剩下歌薇一個沒倒下，自己也不好再跟著，何況她也不可能帶著那么多生死未卜的人遠行……

既然如此，雷加決定到了密爾城后，先將害死西珀爾的元兇羅曼子爵處理掉，再做打算。

“麥酒、果酒、生姜啤酒，新鮮的自釀私酒！”

“蛤喇，蛤喇，月亮海峽打撈的冰凍海貨！”

“……”

熱鬧的叫賣聲在大街小巷間此起彼伏，雷加從小到大從沒有被西珀爾帶進來過城中，一條色彩鮮艷的蟒蛇出現在大街上，是會引起騷亂的，說他沒有毒，誰會信呢？

由于種種的原因，雷加對于這座城市是相當好奇的，坐在前面新奇地盼頭四顧。

歌薇已經醒了，這種小地方對于她明顯是窮鄉僻壤，完全提不起興趣，她坐在車中，看著自己的老師剛鐸和表哥阿列謝克依然不省人事，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

“雷加，非常感謝你能夠為我們指路，這是給你的報酬。”她從手包中抽出一張十金鎊的大額鈔票，遞給雷加。

“這怎么可以呢，這太多了……”雷加的眼睛都直了，作為一條鄉下蛇他還從未見過這種大額的鈔票呢，雖然心里非常想將它揣進懷中，但是他還是用理智克制住了自己顫抖著想要伸出去的雙手。

“就當是將你牽扯進來危險的賠禮了，”歌薇神色平淡地說道，“請你務必收下。”

“那……好吧。”雷加表現出萬分糾結地樣子，將十金鎊收了起來，“歌薇小姐您有什么打算嗎？

“我會給家族寫信，讓他們派人手和最好的治療巫醫過來，在這期間，我就呆在這座城市照顧他們，哪里都不去……”她有些神色怏怏，“雷加先生你不是說要外出遠行，此行只是路過密爾城嗎？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這里別過了。”

“是的，不過我打算先待在城里一段時間，找份工作，多積攢一些路費，我可不想在半途中囊中空空。”

“需要我幫你寫一封介紹信嗎？”即便是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情況下，歌薇依然盡可能的表現出她的友善。

雷加心里突然有些復雜，她面對自己這種典型的東方長相的人毫無歧視之意，即便是和自己萍水相逢，也依舊熱心的幫助自己，可見她本性的善良。

可是當她在小蒂金斯的幻境中面對那群冰狼時，卻能夠毫無心理負擔地灑出那些恐怖的魔藥。

他心里一陣茫然，即使是善良如歌薇，在她眼中玄黃之民也是只需要趕盡殺絕的“魔獸”罷了。

“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就最好了。”不管怎么說，雷加現在非常需要錢。

“你能干什么呢？嗯……我的意思是說，你有過什么工作經驗嗎？”

打獵？干苦力？這些來錢太慢了。

他想了想，“我可以教授文字，通用語和高等羅邁文都會。”

“沒問題，那么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歌薇相當驚訝，絕大部分東方人都非常勤奮刻苦，掌握通用語倒沒什么稀奇，可高等羅邁文是只有貴族子女才會用到的……不過她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那么，我們就先暫時告別了。”

雷加去了城角偏僻的旅店，詢問了好幾家，才找到了一間價格合適，環境也不算差的房間租了下來，一個月是三金鎊，附帶非常簡陋的早餐晚餐。

這個時候天色還早，他打水給自己洗了個澡后，開始干正事。

他從玄黃之玉的空間中拿出西珀爾留下的那本沒看完的筆記，再次翻閱了起來，這部分還是漢諾威家族的某位祖先的日記。

“背負著玄黃之民的身份讓我這輩子太累太累了，從出生那天起，我就被告知要為了復興玄黃之主的榮耀，為了重振玄黃之民的尊嚴而不斷奮斗，可是玄黃之主又在哪里？祂創造了我們，又為何放任我們如此顛沛流離？”

……

“原初之海的同伴嘲笑我是個保守黨，竟然妄想通過為原住民新創造一門新的煉金理論來取締對族人的獵殺……也許他們說的是對的，我不敢和他們一樣大膽的去暗殺，偷襲，發動獸潮，只敢躲在家里做著這種無用功。”

……

“煉金理論在原住民手中不斷豐滿，新式的研究接連出現，長明且穩定的燈、投入能源礦石就能自己運轉的機器、甚至還有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武器……族人再難抵擋他們進攻的步伐。”

……

“格蘭煉金研究會向全大陸的國家征收募款，耗費了十年時間，用最新的研究成果制造了六個恐怖煉金枷鎖，他們想干什么？”

……

“除了我之外的六位首領都被一一封印在了各自的領地上……我才是罪魁禍首，如何再厚顏進入原初之海面對他們？”

……

“我偷來了煉金枷鎖的初稿，我要用這輩子剩余的時間來破解它，玄信·漢諾威，你做錯的事情，你就自己一點一點償還吧……”

……

“咕咕咕——”

雷加入神地閱讀著，直到被自己肚子發出的聲音打斷，他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是時候該吃晚飯了。

他走進餐廳，潮濕陳舊的長桌擠滿了這間旅店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來自周邊村莊的務工者，以及一些窘迫到連房產都失去的當地人，什么種族都有，不過人類居多，格蘭王國就是以人類為主體的國家。

晚餐是摻了麥麩和各種未知材質的黑麥面包，很硬，很粗糙，很難吃，雷加嚼了幾口，就開始懷念淳樸的格洛比風格的食物了，不過為了節省錢，他沒有動貯存在玄黃之玉中的食物，而是硬著頭皮吃了下去。

一邊吃，一邊在腦海中整理著剛剛閱讀筆記時獲得的信息。

“煉金理論是一百多年前出現的，也就是說，筆記中收錄的日記的主人應該也生活在一百多年前，就是那個時候六大兇獸被封印起來的嗎？”

“玄黃之民來到這片大陸已經上千年了，可六位首領卻是百年前才被封印起來的……那么以前他們活躍在大陸的時候，原住民和玄黃之民之間的斗爭該有多慘烈？”

“這位玄信·漢諾威至死都沒有放棄他的職責，可是為何如今的漢諾威家族卻以一半東方人血脈的西珀爾為恥呢？”

“‘長明且穩定的燈、投入能源礦石就能自己運轉的機器、甚至還有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武器’，百年前煉金工業就已經這么強大了嗎？那現在不知道已經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雷加一直生活在鄉下，見過最先進的煉金器具就是斯科特醫生的手術燈，打開開關就有穩定的白色光源。每次出診，他都非常寶貝的收出來，從不讓人碰。

他正思索著，餐廳里礦工打扮的兩位矮人大著嗓門開始交談：

“你聽說了嗎，格洛比有一位孤女因為沒錢看病，于是一把火把家里點了，自己待在房子里給燒死了。”

“哦，她為什么要這樣呢？”另一位矮人帶著獵奇和感嘆的語氣問道。

“我估計是怕自己病死在家里，沒人給收尸吧……”

“我倒聽說是因為她養了一條蛇，結果那條蛇其實是魔獸，她被咬死了……”隔壁桌的街頭歌者打扮的紅尾人魚伸長了脖子加入到八卦中去。

鄉下的生活總是那么無聊，發生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會被農民和農婦添油加醋地反復傳道，以至于這里的市民都聽到了傳聞。

雷加再也聽不下去了，他重重地把叉子拍在錫鐵盤子里，

“咣當——”

尖銳的聲響吸引了餐廳里所有人的注意，他們都停止討論，看向雷加。

他沉著臉，拿走面包一言不發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