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已是端午會，這一日麟囊早早便被月蘭搖醒，道，“小姐莫要貪睡，誤了今日的大事兒。”

“你倒是好精神，這么一大早。”日頭剛剛起，想來時辰還早。

“那是自然，今天是貴族夫人相看自己媳婦兒的日子，怎么能敷衍了事。”抖著衣袍，月蘭又麻利地接過小丫鬟手里的帕子，絞了貼上麟囊的額角，見到她抖一抖清醒起來時，吃吃地笑了。

“你這壞丫頭。”麟囊嗔道，確實一點睡意也沒了。

“小姐難得帶上我出門，我還不得盡心嗎？”月蘭話里竟然帶上了委屈。

斜睨她一眼，麟囊心里好笑，“好啦，我斷不會不要你的，可別委屈了，我的月蘭。”

月蘭聽到這話，又欣喜地忙碌起來，一下替麟囊凈面，一下又要搶別人的活計，使得房間里氣氛活躍十分，麟囊看著她倒也是難得的規矩不錯，卻活潑開朗的。

收拾停勻時，日頭升起來了，麟囊頂著朱翠，只覺得頭重得好似兩個，慢慢往院門走去，要上馬車去端午會。

“你這賤骨頭，見了本小姐為什么不行禮。”走到二門時，沈夢尖利的聲音鉆進麟囊耳朵里，旁邊似乎有人在耐心地勸她，麟囊揮手叫身邊的小丫鬟去看。

“是清侍衛，我看見三小姐在訓她。”沈夢按照大排行，確實是三小姐。回話時，小丫鬟心里不屑，這二房的庶女規矩就是教養得差，這樣的重要日子，還要苛責下邊人。

“那我倒不能摘出去了。”麟囊嘴上雖然這么說，卻還是實打實心疼自己的人。

朗聲道，“三姐姐何必為難，他是我的人。”

一旁勸告沈夢的沈柔看見麟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來了個壓得住自己姐姐的，明事理的人。

清林握著佩劍的手也松開了，退到一邊，“小姐……”聲音中似乎有些委屈。

麟囊揮手，制止住他的話語，輕聲道，“我知錯不在你。”

“清林并非賣身在沈家，本是父親手下的，是有些身份的，所以見你并不需要行禮。”麟囊又看向沈夢，正色道。

“他無端沖撞我，這就是你們大房的好修養？也難怪養出你這樣偷姐妹東西的爛污貨。”沈夢見到麟囊平靜的神色更是生氣，沒頭沒腦地就開罵道。

“哦？”麟囊并不惱，只是笑著說，“若要繼續鬧，我也隨你，只是你要明白到時候誤了事情，二房里，并不缺你這一個。”

心思一轉，沈夢啞了火，眼底卻并不服氣。麟囊越過她向前走時，輕聲道，“你一生費力經營要到達的，不過是我人生的起點罷了。”臉色平淡，卻使得話里嘲諷之意更濃，不用回頭也能想見沈夢氣惱的模樣。

“爛污貨。”沈夢果然氣得跳腳。

之后這一路，沒有再生波瀾。

端午會是世家貴女們難得可以不帶幃帽，拋頭露面的機會，所以哪怕是平日里不怎么被主母帶出去的庶女們，也盡力拾搗得像模像樣，只求被貴公子們看上，便能一飛沖天。

沈夢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二姐姐同麟囊坐在一起，笑著道，“我那庶妹只怕今日還要粘糊著你，畢竟你身份尊貴，還要勞煩你多體諒，畢竟都是沈家人。”

“我知，在外面若是鬧出了什么不愉快，傷的是整個沈家女兒的面子。”麟囊拍拍沈平芝疊在自己膝上的手，表示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

月蘭也來插嘴，道，“可是我看那些話本子里，也有說整治家中討厭的姐妹，讓她們在這種貴人多的場合掉面子，例如……”冥思苦想了一陣，又道，“例如什么落水呀，同別的男子過從甚密之類的。”

麟囊笑著戳了下她的額頭，道，“少看些話本子吧，實際上，今日不僅不能欺負家中姐妹，還得謹防有人暗害，不然以后我們都得背著壞名聲了。”

雖未有規定，但一般京城的家里都會默認，要將女兒們先留著學好了規矩，等到十歲上再來參加端午會，所以麟囊這是第一次參加，于月蘭也是獨一份的經歷。

所以小心些總不為過。

到了地兒，老遠麟囊就見到李佑挎著酒壺，衣服松垮地套在身上，搖晃著走過來，他看見麟囊，揚起酒壺，道，“小娘子。”

“沒個正形。”麟囊并不理他，反正今日人多，誰也不知道他喚的是誰。

“佑王爺。”沈夢看見了他，卻趕緊下了馬車湊上前，手中的帕子掩著嘴笑道，“佑王爺真是豐神俊朗。”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月白色的紗裙，隱隱綽綽，胸前兩團十分豐盈。

“小姐今日打扮得甚好，倒讓我想起一句詩來……”話音在此處頓住，李佑視線飄向麟囊，見她面色清冷，心中調侃的意味濃了，接著道，“新剝雞頭肉。”說完沖麟囊挑眉一笑，仰頭喝一口酒，哈哈笑著大步走開了。

“噗嗤”。沈平芝不由笑出聲來，麟囊憋著笑，用胳膊肘輕輕招呼她一下，兩人挽著手要走時。

沈夢趾高氣揚地攔住她們，道，“有什么好笑的，莫非是嫉妒王爺剛剛贊了我一句？”

“自然是的。”平芝快要憋不住笑了，說完這句，拉著麟囊走了很遠才笑出聲，“哈哈，她平日果然不看書。”

“小姐們，這是又在笑什么啊。”月蘭一臉疑惑，好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丫鬟們也點頭，表示方才似乎沒什么好笑的。

平芝麟囊對視一眼，又是一陣笑，方才開口解釋道，“這句詩本是閨房里的，是先頭某位圣人贊妃子裙腰退露一乳的，所以啊……”

“意思是說她不如把胸捧出去給人看。”月蘭笑著接口。

“她也是個寶貝，沒有她，我們哪來這么許多的笑料。”沈平芝揩去眼角笑出的淚。

“看來今日得格外留意她了。”麟囊笑得厲害，險些岔了氣，扶著月蘭說道。

“她能翻出什么水花，不過就是個沒見識的，哼，就知道欺負小姐不計較。”平芝身邊的丫頭忿忿不平。

“我瞅著，她倒似乎真可以。”麟囊瞇縫著眼睛，看著沈夢走向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