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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盛夏 不愧是我的小前桌

“你上節課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是不是被我的帥氣給迷倒了?”

遲夏有些遲疑地打開從后面扔過來的紙條,看了內容后只覺得眼角突突跳了幾下,想都沒想就皺成團丟進了書桌里。

有點氣急敗壞。

身后,她聽到了來自始作俑者低低的笑聲——標準的林暮冬式的小人得意的笑。

她默默壓抑著涌上來的情緒,覺得自己剛剛就是熱昏了頭,才會在那一瞬間覺得林暮冬沒那么討厭。

她郁悶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課桌里摸索著掏出紙條,然后展開,然后鋪平。看著皺巴巴的紙面以及有點幼稚的字體,她拿起筆快速寫下一句話,然后將紙團丟給了原來的主人。

純粹是想著捉弄前桌的暮冬接到紙條反而有點受寵若驚,他看了眼遲夏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眼被蹂躪的紙條,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緩緩展開。

“丑人多作怪,先把和你一樣丑的狗爬字練好再去調戲別人吧。”他愣了半秒鐘,然后忍不住笑出了聲。透過潦草的字跡,他看到的是遲夏氣急敗壞的模樣。

“林暮冬!”嘴角的弧度還沒來得及落下,老師突然出聲叫到。

“在。”他起身的同時收起笑,順勢將紙條塞進校服口袋里。

“怎么,最近天太長,覺變少了?上課不睡覺,改傳紙條了是吧?”

老師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林暮冬,沒好氣地質問。

“老師講課這么精彩,我舍不得睡。”

他無辜地眨著眼睛,自己都不信的話張口就來,語氣倒是誠懇得不能再誠懇。

“有快樂就要大家一起分享,就一個人笑那么開心怎么行,紙條拿來。”

老師明顯不吃這套,伸手要紙條。

“這不好吧。”他搖搖頭,看起來有點為難的樣子。

“寫紙條的人臉皮薄,我怕她不好意思。”

他默默地補了一句,語氣中帶著故意講給某人聽的調侃之意。

本就緊張的遲夏聽到他這時候都不忘了揶揄自己,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強忍住打死他的沖動。

“老師,您也別擔心我的睡眠了,快樂也可以下課再分享,這課都快結束了,您再不講就講不完了。”林暮冬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前桌,適時“貼心”地提醒道。

“可以啊你,這么替我著想,下課帶著紙條來我辦公室,我好好謝謝你。”本來瞪著眼的老師反而被他冠冕堂皇的話給氣笑了,學著他“善解人意”的語氣說著,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頭頂的風扇呼呼地轉著。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語文老師無縫銜接剛才的內容,繼續她對于課文環境描寫的分析。

身后的少年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擺弄著皺巴巴的紙條和桌上的幾支筆。

陽光懶洋洋地落在課本上,晃得遲夏眼睛有點疼。

遲夏看向窗外,默默地嘆了口氣。

楊絳先生說,讀書的意義大概就是用生活所感去讀書,用讀書所得去生活。

多虧林暮冬,遲夏算是切身體會到了老師口中環境描寫對于反襯人物心理的作用

——此時此刻,窗外這陽光有多燦爛,她的內心就有多凄涼。

***

辦公室內,和遲夏一起被叫來的,還有安宇。

林暮冬單手斜插著兜,安安靜靜地站在語文老師的面前,看不出什么情緒。

安宇滿頭霧水地瞪著眼,剛一進門便用口型問林暮冬“什么情況?”

“遲夏,你先坐在那邊等我一下。”語文老師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坐在門口的休息區。

遲夏看了一眼語文老師手中的紙條,疑惑了一秒鐘,還是乖乖地坐下。

“林暮冬,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管不了你?你上課傳紙條就算了,這都寫得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語文老師數落著林暮冬,手中那張紙條隨著起伏而微微顫抖。

遲夏盯著那可憐的紙條,提起的心也跟著顫個不停。

“我怎么沒看出來寫紙條的人臉皮薄啊?我看你倆這一來一往,臉皮都厚得勢均力敵。”

遲夏默默地低下頭,對于自己淪落到與林暮冬同一臉皮厚度這一點,感到十分羞愧。

“其實,我就是和同學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

看著林暮冬聳聳肩,一副無辜又懶散的模樣,遲夏心中一股無名火蹭地就冒了上來。

誰要和你交流感情?誰和你交流感情了?莫名其妙,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你還挺有理的是吧?課上是你交流感情的時間嗎?”

“人家就是感情好,沒辦法,上課都……”

在旁邊看戲的安宇突然嘴欠地插了一句,本想落井下石,結果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一聲怒喊打斷。

“好你個頭?你才和他感情好!”

安靜的辦公室內,過分拔高的音量,堪稱平地一聲驚雷起。

遲夏忍無可忍的情緒,終于被安宇一句“感情好”點燃,蹭地一下就爆發了。

空氣突然凝固。

這聲“雷”炸得辦公室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寂靜中,遲夏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尷尬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慌張地掃過四周,在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時,卻撞上另一個人的目光。

林暮冬微微側身,瘦高的輪廓在逆光中勾勒而出。

她看到他滿眼笑意,嘴唇輕啟,一開一合,用口型對著她說。

“不愧是我的炸-毛-前-桌。”

空氣中飛舞著細小的塵埃,男生的眉眼和碎發被光暈染得毛茸茸的,白白的牙齒和金燦燦的笑容,一開口,卻晃得遲夏眼睛生疼,氣得她無話可說。

遲夏再次領略到林暮冬的氣人功力,卻再也沒有任何心情和他繼續糾纏下去,她深吸一口氣,低頭避開他的目光,誠懇地連聲道歉。

“對不起老師,真的非常抱歉,我剛剛……”

“你沒事吧?遲夏……”回過神的語文老師表情復雜地看著遲夏,欲言又止。

“是不是他們倆上課傳紙條,打擾到你了?”

語文老師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害她再一次激動起來。

“沒有沒有……啊?”

遲夏一個勁地擺手搖頭,然后突然猛地抬起了頭,瞪大眼睛,一臉震驚地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看看你們,自己不學習就算了,還影響別人。”

老師看著遲夏夸張的反應,以為被她說中了,狠狠地戳了戳一直看好戲卻突然表情僵硬的安宇,一臉恨鐵不成鋼。

“就是。都說了別從班長那邊傳了,非得要讓班長傳。”

林暮冬推了推安宇,語氣中帶著還點嫌棄。

“不是吧,你什么情況?”

安宇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暮冬,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什么時候讓班長傳紙條了?”

禍從天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從震驚到疑惑再到欲哭無淚,安宇的表情變化堪稱精彩。

語文老師雙手環胸,一副“你演,你繼續演”的表情看著安宇。

“聽說一班班花和你表白了?嘖嘖,這你都看不上?要不是小爺我心有所屬了,我絕對拿下。”

“還心有所屬,是人家看不上你吧?畢竟顏值有壁壘,先天硬件不足,不能怪你。”

“是你們倆寫的吧?還要我繼續念下去?”語文老師一字一頓地讀著紙條上的內容,然后朝安宇晃了晃,問。

“不是,這也不是這堂課……”安宇著急地想要辯解,卻被老師打斷。

“還不是,就你倆這狗爬字,我閉著眼睛也能認出來。”

“今天課上的課文抄寫五遍明天交上來,不然,就讓你倆和一班班花去交流交流感情。”

安宇明顯還想要說些什么,卻生生地被一口應下的林暮冬,捂著嘴,拖出去了。

遲夏愣愣地目送著兩個人拉扯著離開。

然后她從老師手里接過遞過來的一沓卷子,恍恍惚惚地聽過囑咐,走出了辦公室。

她抱著卷子,站在長廊的盡頭,抬眼看著不遠處,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長長的走廊,陽光被一塊塊玻璃整齊切割,光影交替,好像一個個顏色好看的格子,框著夏日午后的慵懶和溫柔,延伸至另一側的盡頭。

兩個男生的身影在長廊中穿梭著,忽明忽暗,一個像撇過臉像個小媳婦一樣置氣,另一個則勾著那個男生的肩膀,好聲哄勸著。

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其中一個男生突然慢下了步伐,然后回頭,笑了一下。

明快的笑容剛好停在長廊最中間最明亮的格子,跳躍著,落到遲夏眼前。

她呆呆地看著,好像被什么戳中了,唇角不自知地微微翹起。

風從窗口吹來,卷子的一角被輕輕吹起。

她將卷子夾在胳膊與身側之間,另一只手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他剛剛走出辦公室時塞過來的紙團。

皺巴巴的。打開,是兩個人課上的紙條。只不過紙條的下面多了一行字,依舊不好看,卻明顯寫得要比第一句認真許多。

“有沒有人說過,你炸毛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遲夏收起紙團,看了看長廊另一側盡頭變得很小很小的背影。

突然想起,那個課堂上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被叫到辦公室前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當時的他雙手撐著課桌,身體微微前傾,低頭時碎發微微擦過她的耳朵,癢癢的。

教室里亂糟糟的,卻只聽他說。

“放心吧,炸毛小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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