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你在這兒？”伊璐璐郁悶地瞥了眼旁邊的人，有些小小的驚訝，奇怪隔了一晚上，自己的同桌怎么變成他了。

陸西澤笑瞇瞇的，頭上翹起的一撮頭發搖過來搖過去。

“嘿嘿，我跟老康申請的呀。”

“為什么？”

陸西澤渾身的嘚瑟勁兒，恨不得自己是發著光的如來佛。

“我呢，是看你一個人這么長時間太孤單，你同桌老是不在，我來陪陪你。”陸西澤側著身子笑著，撐著頭，“怎么樣？是不是被我的體貼感動了？”

伊璐璐：“乘虛而入。”

陸西澤：“不，是見縫插針。”

伊璐璐：“……”

呵！

伊璐璐在心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上課的時候，數學老師高曉軍抓著卷子氣得直打哆嗦，手指指著卷子一下又一下戳得那叫一個響，頭發稀疏的只剩個蓋，面露怒色，厲聲呵斥。

“你們看看這個共軛復數！連最基礎的都能錯？班里一共就這么幾個人，一半兒的人都是錯的！你們平時學什么呢？容易的題得不了分兒，難得又不會做，就這水平明年怎么參加高考？！”

全班鴉雀無聲。

老高再往下看，又是一句罵。

“再看這個，這道題我說了多少次了？！記住口訣就會的題！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說了多少遍？你們就當沒聽見！”

老高站在講臺上把桌子拍的“啪啪”響。

全班都繃緊神經，大氣不敢亂喘，也就陸西澤個沒心沒肺的，把手機藏在一堆書底下玩消消樂，聚精會神的，連老高什么時候盯上他都沒察覺到。

伊璐璐全程表示冷漠。

老高厚厚的眼鏡下，眼睛一瞇，嘴皮子一動。

“陸西澤！”

陸西澤僅僅驚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順帶蓋住手機，沒有絲毫破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一看就是老手。

“你給我說說，這道題怎么做。”

陸西澤仔細一看，不屑地笑了笑，輕松道：“這道題，那得用排除法。”

“哦？怎么個排除法？”

“你看啊，這A和D一看就是錯的，人不可能有半個吧。”

“嗯，然后呢？”

“就在B和C里面選一個。我研究過了，近兩年的壓軸選擇題有兩次都是B，只有一次是C，所以選B的幾率很大！嗯，這道題選C！”

全班：“……”

伊璐璐真的很想離他遠點。

陸西澤一臉的得意，老高是一臉的黑線。

都這份上了，老高愣是黑著臉忍著繼續問他：“你這都說選B的幾率大了，怎么最后選C了？”

陸西澤大言不慚道：“我可沒那么傻，咱要揣摩出題人的想法！他預判我選B，所以正確答案其實是C！”陸西澤沒皮沒臉地笑著：“老師，您覺得呢？”

老高皮笑肉不笑的，陰陰地道：“我覺得你得去后面站著去，要不都對不起你的研究。”

陸西澤：“……”

“真錯了？”

“你覺得對嗎？”

“我后面站著去……”

陸西澤秒慫，利索地拿幾本書扯張卷子就站到了后面。

伊璐璐真的是沒眼看。

快放學的時候，伊璐璐收到一條短信，是她媽媽發來的。

【璐璐，這個星期回家一趟吧，媽想你了。】

【嗯。】

……

等伊璐璐回到家的時候，外公已經休息了，林瑄還在忙著操勞家務，跟平常沒什么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比之前更愛嘮叨了。

伊璐璐總是靜靜地聽著，把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記在心里，只是，她從來不善于表達。

晚上伊璐璐躺在床上，正準備睡的時候，林瑄敲門進來了，坐在她床邊。

“媽，有事？”伊璐璐問。

林瑄溫柔地笑著，給伊璐璐理了理前額的碎發，說道：“璐璐，媽跟你說件事。”

“嗯？”

林瑄糾結半天，還是說出了口。

“你想不想，去國外讀書？”

此話一出，伊璐璐的眼睛明顯睜大了，皺著眉頭。不戴眼鏡的她，此刻在壁燈的照映下，疏離了些許冷氣，只是語氣依舊冷淡。

“您怎么會這么說？”

“媽就想，國外的環境畢竟比咱這兒好，你去了外邊，會有更好的發展。”

伊璐璐不再說話，面帶冷漠地沉默著。

林瑄一見伊璐璐臉色不太好，忙改口道：“媽就是隨口說說，你要不愿意，咱就不去了。”

良久，伊璐璐開口道：“我當然不愿意了。”

雖然回答是意料之中，林瑄還是忍不住小小的傷心了一下。

“您告訴伊朗，別想著替我做什么決定。”

林瑄嘴唇微動，終究還是沒再說什么，嘆了口氣起身走了。

伊璐璐躺進被子，想了想剛才林瑄的話，傻子都能想到，這一定是伊朗拜托林瑄問的。

可是，從伊朗離家背叛爸爸的那一刻起，就再沒有資格替她做任何決定了。

這一夜，伊璐璐難得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伊璐璐早早地去了一個地方，沒有告訴林瑄去哪兒，林瑄只以為她是出去逛逛。

“請在這里等候。”

“嗯。”

伊璐璐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

這間候見室，這個位置，她已經連續來了五年了。之前是和媽媽一起來，這兩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來。

隔著一道玻璃，能看到對面冷冰冰的墻，還有角落里持續關注一切的監控器。

沒等一會兒，對面的門開了。

伊璐璐的眼神少見的波動。

伊平海穿著刑服戴著手銬被獄警帶了出來。

五年的時間，伊平海的臉上復上一層滄桑卻依舊收拾的干凈利落，眉眼間，隱隱約約能看到伊璐璐的影子。

伊平海看到伊璐璐，霧茫茫的眸子亮了幾度，嘴角上揚，笑得無力而蒼白。

兩個人對視片刻，伊平海嘆了口氣，顫悠悠地說：“你們……過得還好嗎？”

時間的輪轉，伊平海的聲音少了幾分洪亮，染上幾分蒼老。

伊璐璐過了幾秒，才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隔了一會兒，道：“都挺好的。”

探視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轉，兩人一直沉默地看著對方。

伊平海知道，無論他說什么，都彌補不了對這個家的虧欠，只能多看看女兒的樣子，去想象幾年來她的成長。

“你哥他……”伊平海看著伊璐璐冷淡的眼神，最后嘆了一口氣，“算了……”

時間到了，伊平海起身，伊璐璐突然道：“您還是堅持那件事是您做的嗎？”

伊平海的身形明顯一震，手微微顫抖著，嘴唇動了動，卻依舊什么也沒說。

快走到門口時，伊璐璐平靜地說了一句話，輕到，像是一陣微風。

她說：“爸，我信你。”

伊平海背對著伊璐璐停在門口，紅了眼眶。

“一直都信你。”

如同深山里傳出的悠悠鐘聲，一直縈繞在伊平海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伊平海干涸的嘴唇微微張著，抖得厲害，兩行熱淚從眼中奪出，淌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