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終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沒有想通的一件事情。

他注意到自己雖然是個孤兒，林婆似乎也沒有什么正景營生的手段，可是他家里的條件似乎一直比林家村的村民要好的多。

他一頓飯吃三盆米，吃一鍋燉肉，他外出學(xué)藝，林婆從來沒在花錢的事情上猶豫過。

他還注意到，林婆雖然足不出戶，但是見識也比普通人要多上很多。勝不妄喜敗不遑餒這樣的話，可不是普通農(nóng)村婦女能隨口說出來的。

原來林婆一直都不是個普通的老太太。

不過，他并沒有聽懂林婆所說的“這就是江湖”是什么意思。江湖到底是什么呢？

林婆道：“孩子，我且問你，你想不想成為海青海紅那種人呢？”

林慶當機立斷的搖了搖頭，答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身為僧人，做的卻盡是破戒之事，當然不愿！”

林婆又道：“那你倘若剛才真的在盛怒之下，把林家村的村民全都殺死，這樣做和惡人又有什么分別？”

林慶思考了片刻，答道：“嗯……所以，我并沒有沖動，而是冷靜了下來。”

林婆笑道：“人不是每時每刻都能冷靜下來的。那么娘再問你，下次你再遇到這種事，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林慶了。人心隔肚皮，那些蓮花寺的惡人固然可惡，可是那些村民的嘴臉也十分可憎。他不可能提前預(yù)知人性的善惡，更何況人性也不是善惡兩字就能分清的。

林慶遲疑了很久，卻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

林婆道：“倘若你不幫，那你就始終身處江湖之外，過著平凡人的生活，逍遙自在。這也是娘所希望的，娘就是希望自己能過這樣的生活，也希望你能過上這樣的生活，所以才始終沒有暴露身份，也沒有教你武藝。”

林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林婆繼續(xù)說道：“可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既有習(xí)武的天賦，又有俠義之心，我猜，你一定會走入這個江湖。所以我想，倘若還有下次，你見到這種情況，一定還會幫忙。”

林慶還是沒有回答。

林婆問道：“那娘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倘若你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出手幫忙了，再次被人背叛，你又要怎么做呢？”

林慶沉吟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仍舊答不上來。

林婆道：“這就是娘今天想教你明白的事情，人心是復(fù)雜的。那些村民隨時可能把你當做英雄，也隨時可能會背叛你。想不要被人背叛，靠的不是公道自在人心，而是強大的實力！”

聽到這里，林慶的眼睛一亮，剛才的所有問題似乎都有了答案。

是的，實力。這些村民既不是善良的，也不是邪惡的。

他們是弱者，弱者只會屈服于強者。

他們并沒有兩張臉，誰能讓他們活下來，他們就會認定誰是英雄。

林慶所犯的錯誤，并不是錯幫了不該幫的人，而是輸?shù)袅瞬辉撦數(shù)恼蹋?

“娘，教我功夫吧，我要學(xué)功夫！”

林婆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既然想要行走江湖，想要行俠仗義，唯一能夠證明自己的，就只有實力！”

當天晚上，林婆和林慶兩個人，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一聲不吭的離開了林家村。

林婆帶林慶去的，是八寶疊云峰的半山腰處，一個叫做九云庵的地方，那里才是紅文女劍客真正的家。

他們并沒有把林家村的村民怎么樣，之后也從來沒有再回到過那個地方。

不過據(jù)說，林家村這個地方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圖上。

一幫群龍無首的賊寇，和一群手無寸鐵的村民碰到了一起，那些人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

……

轉(zhuǎn)眼之間，又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現(xiàn)在的林慶，已經(jīng)今非昔比。

在紅文女劍客的指導(dǎo)下，林慶的武藝大有所成。

現(xiàn)在的林婆，如果不拿出八成的實力來切磋，已經(jīng)不是林慶的對手。

林慶果然是天縱奇才，這一個月里，他已經(jīng)掌握了林婆平生所學(xué)的所有劍法和招式。

他與林婆剩下的那兩成差距，是只有經(jīng)年累月的反復(fù)練習(xí)才能有所長進的內(nèi)力了。

這一天早上，林婆吃過早飯，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著急讓林慶練習(xí)武藝，而是沏了一壺茶，不緊不慢的坐到了桌子前面。

林慶感到有些好奇，忙問道：“娘，今天我們不習(xí)武么？”

林婆點點頭道：“不著急，今天娘要給你講些旁的。”

“哦？”

“娘今天要給你講講當今武林的形勢，這個恐怕你還有所不知吧。”

“如此說來，孩兒確實不知。”

林婆輕輕啜了一口熱茶，開始給林慶講述起來：

“當今天下，江湖中的這些門派，林林總總共分為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

在這其中，又分為上三門，中八門，下五門。

當今武林中，那些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言出必果的俠客劍客，大多集中在上三門。

而燒殺搶掠、坑蒙拐騙、作奸犯科的那些江洋大盜海洋飛賊，則大多集中在下五門。

說起來那蓮花寺的海青海紅，顯然就是下五門中蓮花門的分支。”

林慶聽罷感嘆道：“原來如此。看來日后孩兒行走江湖，遇到下五門的人一定要多加防備才是。”

林婆道：“沒錯，現(xiàn)如今我的能耐已經(jīng)被你學(xué)的差不多了，不需日后，現(xiàn)在就是你下山出去闖蕩一番的時候了。”

林慶道：“可是娘，那您老人家……”

林婆擺了擺手道：“這點你卻不必擔(dān)心。當初你不知道娘是個俠客，自然是擔(dān)心娘的身體，想要在我身邊盡孝。但現(xiàn)在情況不同，常言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絕不能因為這愚忠愚孝的事情，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林慶本想再說些什么，但是聽到林婆把話說的如此決絕，自己也不好多言，于是只好跪在地上，給林婆磕了三個響頭。

不過隨即林慶抬起頭來問道：“可是娘，我這下山以后，人生地不熟的，想要闖蕩江湖，又應(yīng)該從哪里做起呢？”

林婆點點頭道：“這點娘倒是已經(jīng)為你考慮好了。正所謂習(xí)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在東京汴梁開封府還有些朋友，娘早已經(jīng)為你修書一封，你帶著這封書信，到了開封府，定能討到一份不錯的差事。將來為國效力，闖出些名聲，做個劍俠校尉，也不枉你這身本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