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賣關子了,”陳一分越到節骨眼越不痛快的做法,讓我似在坐過山車一樣,一上一下,緊張得要死:“有話趕緊說,我還要去配鑰匙。”
“說出來,怕你打死我,更怕你跟我絕交。”陳一分一改先前正經,又恢復他一貫的潑皮無賴本色:“嗯,不說不說。”
“不說拉倒。”我立刻翻臉,打開車門就要走,陳一分趕緊將我一把拉住,喪氣道:“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發個誓說:陳一分,只要你痛快點,我伍小柒就保證不打死你也不跟你絕交,諸如此類的話嗎?”
“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還敢反過來指責我不寬宏大量?我傻呀?”
“你不傻,那你為什么要稀里糊涂的摻和進去?”
“我,我沒有呀。”我大叫一聲,又老實坐了回來,還順便將車門好生關上:“不行,我不能任由你冤枉,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
陳一分無奈的閉了閉眼,額角的懊惱就像一場沒有預兆的雪崩,來勢洶洶且無法阻擋。只見他先是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在太陽穴的位置用力按了按,大概是緩解的力度不夠,很快又抽出第二根煙,點上,猛吸幾口后,懊惱才呈現出消退撤離之勢。
“你們仙女在集團高層眼中,一直是個不愿站位的中立派。即算目前跟莫經理走得似乎親近些,也不過是有直屬上下級關系的原因在。可誰又想得到,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事異動,竟讓她不慎將自己一直隱藏的政治站位徹底暴露了。呃,不對,不能說不慎,應該說一切都在某人的預料中。”陳一分突然冷笑了一聲:“伍小柒,別看你們那個地方只是一個小小的清水衙門,其實內里的利益牽扯并不比任何一個權力中心遜色半分。總而言之就是,做正經事的人不多,當探子的鬼卻不少。如今,到底誰才是莫經理安插進去讓仙女無所遁形的鬼,現在只怕除了莫經理和那只鬼自己外,還沒人能猜得出鬼究竟是誰。你說,換做是你,平白無故吃了這么大一個暗虧,你會高興嗎?”
“不高興,所以拿我當出氣筒。”聯想到早上仙女的歇斯底里,我不禁失聲笑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論凄慘,誰能慘過蝦米?”
“你錯了,她對你動怒,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陳一分停頓了一下,抽空將剩下的半截煙吸完,吐了個心滿意足的煙圈,又是一聲冷笑道:“真正的原因在于你沒有選擇她。”
“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的利誘不夠吸引人。”
“你到底長了個什么腦子?”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嫌棄,可以嫌棄到不要矜持與含蓄,呃,這大概足以說明這個女人是真的蠢到了家。但陳一分不是仙女,更不是莫經理,我沒必要在他面前裝孫子,臉色刷的一下,幾可與便秘時的猙獰相提媲美。
陳一分不痛不癢的“徹”了一聲,我以為他要變本加厲,好在他懂得適可而止,沒有再行挑釁之事,而是痛快直言。
“伍小柒,她給你的建議不是建議,是一次赤裸裸的派系選擇。”大概是怕我智商不夠聽不懂,這一次解釋,他可算是慢慢掰開來細細講:“因為你們仙女是大領導的人,平日里對臭鮭魚的不冷不熱也好,對莫經理溜須拍馬也罷,全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所以,她讓你去子公司鍛煉,并不會真把你派下去,僅僅只是名義上的下派,而你實際工作的地方還是那間大辦公室,做的也是以前那些事。沒區別,明白了嗎?”
“不明白。”我如實的搖搖頭:“這樣瞎搞一圈下來,她能得到什么好處?”
“她現在的身份哪有什么資格談好處?她要做的,只有一絲不茍的執行她家主子的命令。”
“陳一分,我現在跟你承認我腦子蠢還來得及嗎?”我苦笑著嘆了口氣:“我好像越聽越糊涂了。”
我的坦白沒有得到某人的欣賞,吃驚之余,陳一分伸手做了個抽煙的姿勢:“兩包。”
果然是正經不過三秒,我嘴角一抖:“一包。”
“三包。”
“成交。”
我咬咬牙,陳一分奸佞的笑了笑,這才繼續往下講:“莫經理絞盡腦汁要上,自然就有人挖空心思要阻止他上。這么一個節骨眼上,拉幫結派就順理成章的成為雙方勢力必行之策。而你的身份,恰好讓某些人看到了可利用的價值。”
“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陳一分加重了語氣:“你忘了,總部還有許多人的子女目前正以臨時工的身份被安插在下面的各個工廠。以他們現在的年紀,比起自己的仕途,讓子女穩定安逸難道不會更具誘惑力?”
無論窮活一世,還是富過一生,中國父母畢生所求,左右不過子女安康順遂。
我茅塞頓開:“如果我可以頂著臨時工的身份,口頭下派工廠,實則留在分部工作。那么相應的,工廠里的臨時工就同樣有上調分部或是總部的資格。”
“沒錯,只要你這個先例成功了,如法炮制的人就不會少。雖說到了總部依然無法解決身份問題,但國企辦公室文員,怎么說也比下工廠干力氣活好吧?”
這確實是一個好處十分明顯的誘惑。呃,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我拒絕仙女,不就等于拒絕了所有想要把子女撈進總部的……媽呀,我,我成了眾矢之的?陳一分,你是魔鬼吧,這么重要的事,你早上為什么不跟我說清楚?”
“呵呵……”陳一分兩眼望天:“所以,所以我說,怕你打死我或是跟我絕交。”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跟我提絕交,”我疾首蹙額的對他步步緊逼:“還訛我的煙,還要三包,你就說你想怎么死吧?”
“哎,等等……”陳一分眼珠子一轉,又討好又獻媚的沖我笑道:“你聽我說完,其實早上不提醒你也有不提醒的好處。”
“一只箭靶子,這算哪門子好處?”
“稍安勿躁,”陳一分兩只求生欲極強的手抱拳作揖:“伍小柒,你聽我說,莫經理將你放到統計部其實也算是一種保全手段。你忘了,統計部里都是些什么人?聽我的,只要你從今以后不再嘚瑟,安分守己,給張盛打好下手,不被統計部內部除名,就沒人敢招惹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從以往的經驗教訓來看,保全一顆無足掛齒的棋子,很不像莫經理的為人與手段。難道?”這貨不懷好意的將我打量了一圈:“難道,你讓他潛了?”
“去你大爺的!”我一拳砸下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