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我和加菲貓各自泡了個蒸氣騰騰的熱水澡,稍做一番梳妝打扮后,便提上各自行李,意氣風發的打道回府。
臨走前,加菲貓特意將房門鑰匙從扣包里取下來,隨手扔在地板上,望著那道越來越窄最后消失不見的門縫,我心里頓生悲涼。
很多時候,男人總是理所應當的認為,他愿意給女人一把鑰匙,是他對這個女人最大的誠意。卻忘了,自收下這枚鑰匙的那一刻起,這個女人就等同于自愿放棄了其他所有男人的追求。
這,何嘗又不是女人的誠意?
毫不偏頗的說,這份誠意從來不會比男人的誠意遜色半分。
畢竟,婚姻里的施與受,宛同燭火中的光與影,從來不是單獨存在。
可惜,看不明白這個道理的男人,偏偏出現在了我們身邊。
我嘆了口氣。
比起來時,回去的路似乎變得更加擁擠。在等紅燈的路口,我搖下車窗玻璃,與鄰車司機閑聊暢談了幾句人生大事之外的小事,竟毫無違和之處。
忍不住跟加菲貓開著玩笑道:“在人與人越來越冷漠的今天,道路上的擁擠其實也并非全是壞事。你看,我剛剛就因為擁擠,讓我的人生少了一個陌生人多了一個朋友。”
“那是因為你坐在副駕駛上,閑人馬大姐一個?!奔臃曝堃荒槻荒蜔骸澳銚Q個位子試試?油門跟剎車踩不死你,橫沖直闖的行人,亂插亂穿的兩輪摩托,無視交通法則違規變道的小車,總有一樣能把你逼瘋。”
“你都這樣說了,我要是跟你換,我豈不是傻?”
“說到傻,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聊聊,昨天晚上的事?”
加菲貓陰轉多云,嘿嘿一聲,臉上飄過一絲奸笑。
我側頭向外,一雙眼睛在漫山遍野的車轱轆里無所事事的掃來掃去,昨晚的事,我本就沒有要瞞她的意思。
只不過是,她不問,我便懶得說;她問了,我自然會一五一十說到底,除了三件事。一件,是聲音相似的事;一件,是他愛著他妹妹的事;最后一件,是筆記本里詭秘的文件夾。第一件不說,是我藏了私心;第二件不說,是我答應過他;第三件不說,是我知道一旦說了,她們三個必定容不下他,可我現在對他的喜歡仍然像脈搏一樣強烈的存在著,所以,我不想自尋煩惱,馬上成為我們之間第三個離婚的女人。
“這不能怪你,”耐心將故事聽完的加菲貓,眉頭一直沒松開過:“要怪就怪你攤上了個豬隊友?!?
我右眼皮跳了跳:“如果蚊子知道你這樣形容她,我怕你貓皮不保?!?
“我的貓皮要是不保,你這身狐貍皮也別想安然無恙?!奔臃曝堊旖菑垞P,臉上卻是再認真不過的表情,語氣漸而變得嚴肅:“我大概能體諒蚊子的良苦用心?!?
我澀澀一笑,抿嘴不說話。
二十二歲那年的情書,如果只是一個一廂情愿的笑話,也就算了。
不過是愛錯了一個人,沒什么大不了。
可要是愛錯的這個人,是個心術不正的混小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至今都不清楚究竟是他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送給他的情書,最后不明不白的落到了系主任手上。系主任的女兒與我同系不同班,聽說,主任女兒在公開考試中,因專業成績不達標,與我簽訂實習意向的那家省級傳媒單位失之交臂。
那是一次二選一的比試。
不知這中間是否有著某種聯系,我的這個小錯,就這么恰到好處的成為系主任眼中不可姑息的大錯。批評,處分,以及實習意向的落空,像一場被疾病感染的瘟疫,沒完沒了。
我在家里蒙頭大哭了兩個月,菜菜子急壞了,日夜守著我。
兩個月后,被延遲發放的畢業證書,經由快遞公司之手,寄到了菜菜子手上。
可人的心一旦被踐踏到塵埃里,再站起來時,能輕易將身上的灰拍掉,心里那層灰卻是永遠都拍不掉。
有沒有畢業證,都改變不了我對這所學校,這個專業以及人的憎惡和仇恨。
二十二歲,我在同齡人的花樣青春里,用我不成功的初戀成功埋葬了我的夢想與激情,還有我愛人的能力。
等到那年冬季快要來臨的時候,憨豆老爸托人給一直不愿出門找工作的我,在國企找了個臨時工的崗位。
我去上班的第一天,菜菜子拉著我的手,淚光閃爍:“女兒呀,稱心如意的日子那是神仙過的日子,我們不是神仙,所以,我們要過的,是一日三餐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凡人日子。懂了嗎?”
這大概是菜菜子這輩子對我講的最富有哲理的一句話。
我長長吐了口氣。
狹窄的車廂也因此陷入一段小小的沉默。
車子緩動了兩下,又垂頭喪氣的停下了。
加菲貓趁機瞟了我一眼:“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啦?”
“沒有,在想你跟蚊子說的話。”我動了動肩膀,故作輕松的伸了個懶腰:“我知道,就算姜北笙沒有幫蚊子和格格,她也會這樣鼓勵我。你也一樣,對吧?”
“你能明白最好?!奔臃曝埐凰剖|豆敏感,輕易就被我騙了。只見她放開方向盤,一邊捏脖子一邊松了口氣,道:“而且,蚊子有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呃,哪句話?”
“菜菜子逼婚逼得兇狠不假,但以你的道行,確實還不至于走上束手無策乖乖就范這一步。說到底,論狠,菜菜子絕對狠不過你。要不然,當年的鐘興興……”
“能不能別提那倒霉鬼?”一聽那三個字,我立刻不悅的打斷道:“我承認,我對姜北笙確實是從一開始就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但事實是,他不喜歡我,他心里有人,我能怎么辦?”說完,眉頭一挑,笑得無比猥瑣:“要不,我這個三十五歲的老女人,也學學人家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放下腰間盤突出的身段,哭著求著讓人家回心轉意?”
“滾?!?
眼見紅燈開始閃爍,加菲貓立刻挺直腰板,雙手握住方向盤,一臉認真中偷空白了我一眼。
我笑嘻嘻的想要繼續挑逗她,手機突然叮鈴叮鈴的響了。
低頭一看,忍不住譏諷一句:“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背后說人的事,果然干不得。”
加菲貓不置可否的笑笑。
我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聲音仍帶著濃濃的酒氣,說的盡是些似醉非醉的話。我聽到一半,就將電話摁了。
加菲貓驚訝的瞪了我一眼:“怎么掛啦?有問題?”
“沒事。”我抿了抿嘴,想了想,又補充道:“這次你做得是真過分了些,找個時間,跟姜北笙道個歉吧?!?
“天啦,”加菲貓哭喪著臉:“你別告訴我,他現在酒還沒醒又在耍酒瘋?”
“誰叫你玩這么狠?!蔽曳畔伦?,側身斜躺,喃喃道:“六個對一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