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站在塔的頂端，俯瞰著這座城。什么繁華與喧囂，什么衰敗與死寂，什么花開葉落與蕓蕓眾生，都不過是堆砌在我腳下的塵埃。我想象著，如果此時我有一雙翅膀，就能飛過眼前的玻璃障礙，掙脫掉地心引力對我的束縛，然后越飛越高，越飛越快，直到飛出時間之外，這樣我能睥睨的東西是否會更多？

“他來找我了。”不回頭我也知道你在身后。

“你接了？”你問得干脆。

“嗯，他可是個有意思的人，輕易看出我是個喜歡在高處看風景的人，所以今日才約我在這座城的最高處相見。”我說。

“你不怕你會落得似蕪那樣的下場？”你繼續問。

“他才剛走，你確定不追下去會一會他么？”我說。

“有什么好會的，不過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你終于不再問問題了。

我回頭來看你，道：“霖，你不靠前一點來看一看這大半廣州城的風光嗎？”

你后退了一步說：“算了，我恐高。”

真無趣，虧你還是外界盛傳的我們影的最強殺手，我自討無趣地重新將目光放回遠處城市邊際正徐徐下降的殘陽上：“姓沈的還問我為什么容忍你在我之上。”

“哦？那你怎么答？”你的語氣平淡，看樣子對這話題并不感興趣。

“沒怎么答，就說我還缺實力。”我效仿著你的平淡道。

我想起以前曾經在張家界登天門山的時候見過一個提著酒壺的老者，他也是個喜歡站在高處看風景的人，那時他邀我共飲一杯，但我卻拒絕了，我曾問他難道看不出我還未成年嗎？他卻笑著說難得爬得那么高，卻把地上的規矩和習慣也帶上來，豈不是掃興？想來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今年的我剛好十八歲了，再也不能似你一樣鉆“未成年”的空子了。

“沒什么事我就走了?！蹦阏f。

“呀，你不怕駱安然死在我的手上？我可是接了他的錢的?！蔽艺f。

“如果對手是你，的確棘手了點，算了，叫他自求多福吧，反正我只負責出賣你行蹤的訊息?！蹦阏f完之后就去排隊等離塔的電梯了。

我看著手中的票，登塔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到晚上八點，現在的時間才七點左右，我還是不要浪費了這次機會，好好在這里欣賞夠這座城的夜景再下去也不遲。

身邊的游人來來去去，影相的影相，說笑的說笑，好不熱鬧，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有同伴的，幸好我從來喜歡并享受孤獨。我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干凈的旁觀者，覺得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所以做事從來只憑自己的興趣，不會考慮其它任何的因素，也難怪江湖上的人都認為我，影渡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他們稱我為“渡”，此“渡”意為三途河上為生者擺渡去地獄的擺渡人。畢竟曾經，我癡迷于影子內關于殺手實力的排名，于是整日沉浸在鮮血的腥香里，年紀輕輕便承載了許多靈魂臨終時的詛咒。而如今我發現了比排名更有意思的事情，區區殺手排名早就勾不起我的興致了，所以，第一就給你吧。

夜色漸濃，天上倒是灰蒙蒙的，既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但腳下的城卻是燈光璀璨，這座不夜城的夜晚四處都洋溢著繁華和奢侈。我開始理解為什么人類的始祖明知會受到懲罰也要背叛上帝，離開伊甸園了，因為人類本身能夠創造出比伊甸園，甚至是天堂更奢華迷人的住所，所以，為了自由，他們終于賭上永生的機會換來了屬于自己的歷史與輝煌。我登上摩天輪，環繞著塔頂三百六十度仔仔細細地觀摩了幾遍這座古老商都延續到千年之后的風光。

（下）

“林久？”

“誰？”我錯愕地回過頭，一看，原來是你，害我還以為被誰發現了。

“嘿，還以為你被你爹管著，今日出不來了呢?！蹦阏f。

“切，我還能被你們小看了？說吧，他們都等著哪兒了？“我說。

“啊，他們不來了，怕到時候傷心，分別得拖泥帶水的，耽誤了行程。”你說。

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鬼話：“瞧你說得一本正經的，莫不是一開始你就沒有告訴他們我們離開的時間?！?

你笑了：“果然這長安城內最懂我羅少羽的人，還是你林久啊。”

我們坐在長安城最高的酒肆的屋頂看著風景，在這兒，盛世的輝煌盡收眼底。

你忽然跳下去提了一壇酒上來，揭了封口，笑著問：“你聞聞，這是什么酒？”

“十里酒廊的女兒紅?！蔽掖?。

“哈哈，林久啊，你終于識酒了。”你大笑著用酒碗接了一碗酒遞過來。

“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林家家教嚴，族中子弟皆不得酗酒，但今天之后我們離開長安城，勢必有好久一段時間無法喝到這十里酒廊釀就的美酒，所以今天我們必要好好痛飲一頓啊?！?

“飲一點可以，但不能......”

你不耐煩地打斷道：“喂，我最煩你們林家的人了，要顧忌那么多，要遵守那么多規矩。按我說，好不容易做一世人，放縱一兩次又何妨？”

“那，行吧，我酒量不如你，還請你多擔待了。”我終是笑著同意了你的提議，也不知是為什么，總隱隱覺得若此時不答應你，我的一生都會留下遺憾。

“行的行的，你的酒品是極好的，所以我不怕喝醉的你，頂多在客棧找間房間進去等你酒醒。”

“你去房間歇著，那我呢？”

“放心好了，我把你也放進去，不會留你一個在屋頂的?！蹦愦笮Φ馈?

美酒入腹，整個世界都在我的眼前變得迷離，耳邊不絕的是人來人往的喧囂，帝都的繁華，真的令人不舍。明天之后，我和你都將因為皇上的旨意而前往傳說中春風不度的塞外，此行是為保家衛國，不過古來征戰幾人能夠生還？或許你不告訴他們離開的日期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