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已有一年，駱昭容入宮已有九月。

但是皇帝就好像忘記有這么一個人一樣，僅僅寵幸了一次，因欽天監說其不祥，便再沒有召喚過。

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來了。

時隔數月，駱歸舟又能見到皇帝陛下。聽到太監傳來消息，她緊張到飯都沒吃幾口，就跟著太監嬤嬤去沐浴熏香。

一室氤氳，蒸騰的白霧迷離了駱歸舟的雙眸，玉骨冰肌熏成了粉桃明珠，燭火杳杳，青絲如瀑。

“娘娘，機會易失不易得。娘娘還是要想好如何走這今后的路。”老嬤嬤溫柔細致地替駱歸舟梳妝，像是心疼自己女兒一般諄諄教導。

“嬤嬤放心，我心里有數。”駱歸舟穿上宮緞素雪絹裙，散落的青絲繞在一柄素樸雅致的桃木釵上。她癡癡地望著銅鏡內的自己，莞爾一笑。

時隔九月，駱歸舟又一次見到了新帝，他看著比之前更為疲倦，倚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臣妾參見陛下。”駱歸舟恭敬行禮，還是和第一次面圣時一樣緊張。

“朕聽說，駱昭容一曲劍舞博得滿堂彩。怎的見了朕，就如此害怕。”

“臣妾不是怕陛下，臣妾是怕…臣妾會讓陛下不高興。”駱歸舟言辭懇懇，眉目含情，甚是關切。

“哦？”皇帝斜眼一蔑，突然站起身來，走出寢殿。

‘噌’

龍陽寶劍出鞘，青光躍于眼前，如一彎弦月，耀輝于暗夜，森寒的劍氣一劍十里，阻流破江。

一縷青絲飄飄而墜，落在寢殿那塊西域進貢的四合如意天華錦文栽絨毯上。

“為何不躲？”皇帝冷漠的聲音傳來，駱歸舟突然冷笑出聲。

“臣妾的命是陛下給的，陛下要拿回去，便拿回去吧。”

說完，駱歸舟神情淡漠，微微抬目，從容地看著皇帝。

“無趣。”

寶劍躺在地上微微顫抖，寒月照耀，光影斑駁。

駱歸舟恭敬地跪在地上，目送著皇帝離去。

第二次相見，她唯一記住的，就是皇帝拂袖轉身時，激蕩的涼風有多刺骨。

深夜難熬，地面冰冷，從背后鉆出一只小老鼠，也算是件快樂事。

“你就是駱昭容？”

小王爺捏著一塊酥餅，從床幃下艱難爬出，駱歸舟心有不忍，起身走過去將他抱了出來。

“是啊。”

“你膽子真大！竟然敢惹皇帝哥哥生氣。”

駱歸舟將小王爺抱在錦椅上，替他擦了擦嘴邊的糖粉，攏了攏頭上的發髻。

“不用惹。我在這宮里一天，他就沒有辦法不生氣的。”

“一個人若是連氣不會生了，可就成死人了。”

或許是心愿已了，或許是活得夠長久了，駱歸舟不知為何，竟在小孩子面前說起了真心話。

“哈哈，沒想到，你還挺會說話的。那怎么一到皇兄面前，你就緊張地像見了貓的老鼠呢？”

“因為他喜歡啊。他就是喜歡，別人見他時的恐懼模樣。這樣，他才能記住，他是真的坐上了皇位。”

“我不明白。”

小王爺撓撓頭，似是覺得夜很深了，害怕被嬤嬤們念叨，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去，往宮門外跑去。

“酥餅吃完了，我該回去了。漂亮姐姐，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駱歸舟目送小王爺離去，仔細地擦拭著小王爺坐過的椅子，將地面上的酥餅渣一粒一粒地收集，用絲絹裹住，置于袖中。

后又再次走到剛剛的位置，直直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