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很多次,她都看見狗主人做這個手勢…
- 瀧晟
- 藤茶
- 2227字
- 2019-08-02 20:18:33
”啊啊,啊哈,張大師,原來是張大師啊!真是舊聞不如一見!我就說第一眼見您,就覺得您像個藝術家,那小胡子長得,真是瀟灑!我們的虎七牌小轎車能夠相互吸引,發生摩擦,也是一種猿糞啊,啊,不是,是一種緣分。”蔓槿這樣說著。
不,蔓槿在心里這樣說著。實際上,她并沒有這樣說出來。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才不會讓張甫對她的印象繼續惡化——除非,她在張甫心里的印象其實很好?難道,張甫的虎七牌小轎車是一輛受虐狂小轎車?就喜歡被人刮擦?——哈哈,這怎么可能嘛。所以,蔓槿百分之九十九確定,她在張甫的心里,第一印象估計是一個不會開車的大馬虎女司機。
幸好當時填寫申請表的時候,她沒有把工作經歷——叉叉快車女司機,給寫上。不然,張甫一定會覺得,她這么些年都在不專業不認真的工作。水平不重要,態度很重要,她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她居然是一個天天開車的叉叉快車女司機。
“張大師好。”蔓槿嘴里只蹦跶出這么幾個字,然后靦腆地笑了笑。
張甫卻是沒有回應她,目不斜視,徑直往小平房里走去。這瀟灑勁頭,和他之前說他自己可以解決刮擦,一摸一樣。
看來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蔓槿心想。
小平房里,顧念讓蔓槿在待客區的沙發上再坐一會兒,說是讓張大師先過目一邊蔓槿的申請表格,再做下一步的決定。
蔓槿只能是在沙發上坐著,低著頭,偶爾翻一翻桌面上的雜志,間或抬起頭,看看墻上掛著的那些小尺幅的油畫。出乎蔓槿的意料,這些油畫卻不是張甫所畫,仔細看,落款上,卻寫著“蕪”。也不知道這個畫家是誰?蔓槿心想,她所知的現代新銳畫家,或者略有名氣的畫家里,卻沒有這個落款名。
就在蔓槿瞄著看墻上的油畫,那扇木門打開了一條不小的縫,出現了一個男人的手,正揮動著。顧念見了,趕忙對蔓槿說,“快快,張大師讓你進去呢!”
啊,原來,這是進去的手勢。看來,顧念的工作還得解讀手語。張大師真是個惜字如金,不喜歡麻煩的人。蔓槿心想。
她側身近了房間,只見屋子里的空間被劃分成了兩塊,一半是張甫的領域,他正倚靠著那旋轉扶椅,把雙腳翹著放在木桌上,一只手扶著頭,另一只手的手指不停在桌面的文件上敲擊著,似乎在彈奏著什么不知道的旋律;而另一半,則是空蕩蕩的空間,唯一所有的,只有一張不算大的沒有靠背的木凳。
張甫又向下壓了壓手腕。
顧念不在,所以蔓槿只能是對這手勢進行自我解讀。
她想了想,覺得這是“坐下”的手勢。畢竟,很多次,她都看見,狗主人對狗做這個手勢,然后,狗就坐下了。
于是,蔓槿在那張不算大的沒有靠背的木凳上,坐下了。
凝固。
空氣凝固住了。
蔓槿知道張甫大師惜字如金的性格,知道他并不喜歡說話。但是!這,默默相望兩無言的場景,卻是她所未能預料的。
但她也絲毫不敢先開口。
說不定這本身就是一個考驗!
學畫,特別是學油畫,是需要極大耐心的一個過程。
油畫顏料干得慢,而古典畫派,更是需要自己去調顏料。一幅油畫的完成,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半年一年。
沒有耐心和毅力,怎么能夠做一個好畫家?
張甫大師一定是在考驗她,能不能夠在這凝固的空氣里,這沉寂里,仍舊保持專注的姿態,和正確的儀表,絲毫不松懈!
這么想著,蔓槿覺得這沉默的場面,完全是有意義的,是有極大的深刻的意義的!她如此想著,正經危坐。
張甫仍舊是之前的樣子,除了手已經停止了在桌面上的敲擊。似乎也是在沉思著什么——看上去,似乎都有點像睡著了呢!
但這樣的想法,劃過蔓槿的思緒不到三十秒,就被徹底抹去了。張甫大師怎么可能就這樣瞇著眼睡著了呢?絕對是在沉思,在各個方位考察她的耐力,專注力,和毅力,她一定要好好表現,徹底挽回初見的時候,在他心里她那糟糕的印象。
終于,過了大概十多分鐘,張甫大師似乎眨了眨眼睛,就像那美杜莎盯上了蔓槿一樣——當然,美杜莎讓人凝固,張杜莎讓人解凍。
張甫終于說出了這么二十分鐘以來的第一句話,“啊,不好意思,剛才我一不小心,睡著了。”
蔓槿之前的所有的假設,和所謂的考驗,都嘩啦啦地崩盤了。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但張甫的下一句話,讓她又重新見識到了知名畫家的實力。
“你耐性不錯。從剛坐下來,到現在,姿勢基本沒變。”?真是可怕的觀察力和記憶力。不愧是以畫人體出名的張甫。蔓槿因為聽到張甫承認自己睡著了,而產生的一絲輕視,突然又全部消失了,反而有著深刻的敬畏——無論藝術家是如何的不合常規,他們都有自己的獨特的能力。張甫如此可怕的觀察力和記憶力,讓蔓槿不得不佩服。畢竟,她以前是畫國畫出身的,無論是寫意,還是工筆畫,到底對塑形方面的訓練少了些。
“我看了一下你的申請表,為什么,你最喜歡的畫作是瀧晟——《春祭之神》?”張甫盯著蔓槿,這次不是張杜莎了,這次是美杜莎附體的張杜莎,蔓槿沒有被解凍,反而被凝固了。
“這,這,這…好吧,是因為,春季之神,展現了人之美,神之美,春之美,三美一體,是難得的佳作。”蔓槿一開始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么,索性后來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我的《紅色裸體》不好嗎?”
“您的《紅色裸體》自然也是佳作,但是太難超越,更難模仿。您的個人風格強烈,我作為油畫方面的初學者,固然對您的畫作十分欣賞,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有規章可循的《春祭之神》。”
“那你干嘛不去找瀧晟做老師?”?蔓槿心想,我找了瀧晟做老師,那得多尷尬?有見過想要和老師談戀愛的學生嗎?就算有,我也不能夠這樣做啊。
“當然是因為,我缺乏您這種強烈的創造力,所以想向您學習,如何能夠找到個人的作畫風格。”
估計蔓槿最后這話里暗藏的高捧意思,讓張甫相當滿意。
他點了點頭,又開始用手指敲擊桌面。
“我們也是有緣。虎七撞虎七,說不定是個好兆頭。下個星期,你就來學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