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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枯魅之毒

  • 錦約
  • 淺淺香痕
  • 4093字
  • 2019-10-09 00:15:00

片刻后,只聽得身后不知是何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緊緊追趕。

未央的輕功于江湖中屈指可數,今日若換一個人,逃命已是不能,何況還扛著一個秦衍。

追蹤的聲音一直緊跟在身后,似勁風突襲、似飛沙走石,伴隨著嗚嗚咽咽的悲泣之聲,猶如千萬個鬼魂索命而來。

未央不敢大意,將隨身攜帶著的紫竹算籌握于掌中,算好方位在一縱一躍中盡數撒了出去。

腳下不停,疾行中布下了一個阻隔陣。

半個多時辰后,身后再無追蹤之聲,連一絲御風的氣息也聽不到了。未央這才停下腳步,將昏迷不醒的人放下來。

“秦衍?秦衍?”

喊了兩三聲,秦衍眼珠赤紅,人雖醒了卻不醒事,任未央怎么喚也不見回應。她愣了半晌終于明白過來,原來那女子所謂的香毒竟是這么一回事。

秦衍被香毒入體,又以內力相抗,毒源早已入骨入髓。可他意志堅定,心頭仍謹守著一絲清明。

未央瞧著他的樣子,知曉尋求解藥已然來不及了。一咬牙又點了他的穴道扛起他選定了一個方向,施展了天外飛仙疾馳而去。

半刻鐘后她在山谷處尋到了一處隱蔽的洞穴將秦衍扔下,自已搬了些石頭謹慎的布下陣法,這才又回到洞中。

一夜雨疏風驟。

未央本想將他扔在山洞中自已醒來,他自會回去。卻又怕追兵尋來,他到底是東楚的主將,強敵之下不容有半點閃失。

洞外山谷中,有人踩著草木疾行的聲音,由遠及近。未央立時警覺,身體貼著洞壁隱去身形向外觀瞧。

“怎么會是她?”未央心下暗暗思量著此人的身份。

來人是個女子,一身錦衣,腰上懸著一口劍,眉目如畫。這人未央見過一回,正是在洛川的比武大會上,算來也算世家之后,師出名門。

略一思量,伸手自山洞壁上掰下來一塊山石,以內力擊在她所設置陣法的陣眼之上,破了洞前的陣,引那女子進來。

自已閃出洞外,隱在長草中。

總是要有人護送秦衍回去,想來武陵城主嫡妹的身份也還算合適。

果然,不消片刻,那女子發現了山洞小心的走了進去,隨后一聲驚呼,“秦將軍、秦將軍,我總算尋到了你!”

未央無聲的咧了咧嘴,踏著雨后濕滑的地衣向著蝴蝶谷歸去。

花露早起做好吃食就來尋未央,卻看見她腳下無根,虛飄著從外而歸。

她手里端著一碟未央最喜歡的玫瑰餅,被她此時的樣子嚇得脫手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未央也隨著這聲脆響向著小徑一邊歪倒了下去。

“未央,你這是怎么了!”花露一聲驚呼,連忙小跑著過來伸臂接住未央。半摟半抱著好不容易扶到了榻上,她一骨碌爬起身就往外跑去。

花露徑直推開花潯的門往里便闖,“潯哥哥,未央暈過去了!”

房中并沒有人,花露微一愣神往外又跑,緊挨著的書房門被她一腳踢開,“潯哥哥?”

花潯在密室內聽見她大呼小叫,皺著眉頭出來,“一大清早就吵,又怎么了?”臉色有些疲憊,聲音卻仍舊溫潤如玉。

花露小跑兩步過來拉住花潯便往外扯,“未央暈過去了,潯哥哥你快點去瞧瞧!”

花潯一驚,不等花露反應過來就首當其沖的跑了出去。

花露猶自呆了一呆,緊隨其后也跟著跑了出去。

未央臉色霜白,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花潯一進來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和驚嚇,她的武功他是領教過的,這般模樣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內傷。

他小心的扯過她的手腕,細細的酌脈。

花露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花潯緊擰的眉峰,眼神清冷。這樣的潯哥哥她從不曾見,有幾分怕人。

未待花露出聲,花潯淺聲吩咐她,“去準備熱水和干凈的衣裳替她沐浴!”

花露出去后,花潯的眼神冷到極致,心里暗暗的發狠的想著:即便是你,傷了我花家的人也必不能輕饒!他一伸手翻開未央后頸的衣領,果然,兩日前冰藍清澈的蝴蝶已經蛻變,此時正猩紅得似能滴出血一般妖艷。

他一向溫暖的眼神中,忽然生出了幾分恨意。

讓花露照看著,花潯又一次進了密室,到半夜出來時手上已然多了一粒艷紅的丸藥。只是臉色非常難看,灰嗆嗆的腳下失衡。

未央服下后,直昏迷了整整三日才幽幽醒轉。

花潯和花露守了她三日。

未央離開后不久,秦衍又一次被香毒喚醒。

恍惚中,他眼前似乎曾經有過一只鮮活的血色蝴蝶,那刺目的殷虹深深印在他的心上,再抹不去。

不知為何,洞中的氣息十分的陌生。秦衍多了兩分警覺,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淬足了霜雪的眼神漠然的一掃而過后,掙扎著面墻而坐,試著將師傳的內功小心的行了一周天。體內雖還殘留著余毒,他卻咬牙強忍了下來。

行功完畢,秦衍起身走向魏晚晚,沉聲問道:“是你救了我?”

魏晚晚紅著臉低下頭,緊張的點了兩下。

秦衍緊緊的盯著魏晚晚瞧了幾眼,冷著聲音道:“走罷,先回棲霞關!”他當先出了山洞,心里有一股煩悶之氣,吐之不出。

魏晚晚乖巧的跟在秦衍身后,二人擇了路向著棲霞關而回。

自此以后,秦衍雖心中老大不愿卻也并未阻止魏晚晚身前身后寸步不離的跟隨,一應所需所用皆由著魏晚晚張羅。只是他臉的上的冰霜再也未曾融化,反而讓人覺得比之先前更疏離了些。

魏晚晚也不覺得委屈,僅僅是跟隨在秦衍身邊她便覺得滿足,且日日對著他的俊顏,說不出的賞心悅目。況且他的冷不是只對她一人,早晚打完了這一仗秦衍會給她一個交代,恍惚間,她總是無端的想起那日秦衍睡著時的樣子。

回營后秦衍在大帳內閉關調息身體,讓蔣淘守在帳外,任何人無招不得入內,不論誰問起來,一律說大將軍不允見。

一日后的夜里月上中天時,他收了功,身體因香毒引發的所有不適終于都過去了。

“蔣淘進來!”秦衍喚了一聲。

蔣淘挑簾進門,“公子您無事了?”聲音里有著歡喜,在秦衍身旁站定。

“嗯!如今關上如何了?”秦衍有些慢不經心。

蔣淘抓耳撓腮了半晌才道,“除了向天祺三人仍舊未歸外,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這兩天中軍帳附近總有人莫名其妙的出現,未曾近營又突然不知哪處去了;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來問過您幾回,小的也不知道是誰……”說完話偷覷了秦衍一眼,就此止住話頭。

秦衍擰起兩道劍眉,臉上便有些不耐煩。

“對了公子,戚將軍派了人去打探向天祺三人的消息,至今還未回來,他讓我跟您說怕是兇多吉少了。”蔣淘又道。

秦衍微一沉吟,忽然反應過來,急聲問道,“你是說跟著向天祺出去的人有回來的?”

蔣淘被他嚇了一跳。

秦衍等不到他回話,眼神凜冽了起來。

蔣淘被他的眼神凍得渾身一冷連忙接過話去,“不是自已回來的!那日公子您進了沼澤后,又有一個人也進去了。那人大概半個時辰后帶了九個人從池沼中出來,并讓我們趕快離開。也幸虧他提醒及時,戚少將軍帶領所有人才能安全的撤了回來!”蔣淘繪聲繪色說著。

“是個什么樣的人?”秦衍動問。

那日他在沼澤的軟泥里踩到一處實地,以為到了池邊,就在此時一個紅衣女子突然出現,一路且戰且退,引他去追。自已并不知何時中了毒,等等,莫非是那陣異香……

蔣淘歪著頭仔細回想了一陣,回道:“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公子,有這么高……”他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大概到他的眼睛位置,又道:“穿的到是很普通,就是南詔蠟染的藍衫子,很大的一塊遮面巾,只露出兩只眼睛。”

“傳那日回來的幾個人進帳!”秦衍撩袍坐回椅榻。

不一刻,那日同著向天祺一起私自離營的九人全數候在了帳外。

秦衍詳細的問了經過,因九人在池沼中都中了毒,于被救一事也并不甚清楚,知曉的也并不比蔣淘更多什么。

遣了九人自去刑營領罰后,吩咐蔣淘道:“你去睡罷,不用再守著大帳!”秦衍說完話點了燈往案后坐下,順手抄起一本兵書,不再理會他。

蔣淘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主子,從小到大就沒見他笑過,但凡生氣那臉上的冰霜便能凍死個人。

秦衍手上的書拿了許久也未曾翻動,兩只眼睛雖在書頁上,卻并非在看書,神思恍惚。

他并不知道是誰救了他,也不知如何去到那處山洞,以及后面許許多多的事半點印象全無。從他抵抗不住香毒侵襲內力受阻時,他以僅剩的功力點了自己的穴道。

紅衣女子揮來的一鞭子已至眼前,余下的事再記不起來。令他費解的是,自已身上除了肩頭兩排齒痕再無它傷。

那書上又出現了一個白袍少年,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十分的純凈。秦衍從來不敢細思自己對她的情意,并時刻壓制著自己的心思,生怕一個忍耐不住便要將她困住,再不放手。

頭疼欲裂,他深深的閉了閉眼睛。

半晌后再度睜開眼睛時,書頁上似乎染滿了血樣的紅,連同他擎書的手以及未央的一身白袍,都是從那個女子頸后的蝴蝶流出來的,帶著灼人的溫度。

莫名的有些心疼。

扔下手中的書起身出了營帳,晚風襲來,帶著南地特有的霧靄氣味,雖然不甚習慣,總算是稍稍驅散了心上的煩悶。

隔了七日,南詔兵又來罵陣。

關外五十里,南詔已然列下大陣,被俘的三人就在陣中,點了名要秦衍去破解。

秦衍在營帳中擰眉思量,這幾日間懂陣法的人進去了好幾波,至今還未有一人出來。

蔣淘進來,歡喜的嚷道:“公子,破陣之人來了!”

“哦?快請!”秦衍忙站起身來。

蔣淘回轉身挑了帳門,向外說道,“秦將軍有令,請您進去!”

順著蔣淘挑開的簾門進來一個人,身形雖瘦卻長身玉立,面如傅粉,唇若凃脂,一襲寶藍色長袍趁得他越發文質彬彬,謙和有禮。

來人拱手施下一禮,“吳郡祁殤見過秦將軍,知秦將軍用人之際,自薦來助!”

秦衍還了一禮后臉上冰霜稍減了幾分,“原來是祁兄,洛川一別已有半載。那日觀祁兄身體有恙,如今可是無礙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秦將軍也無需客氣,殤雖非能人異士,于陣法倒也頗有幾分深究,或可解了將軍的燃眉之急?!逼顨憺槿擞卸Y,并不倨傲。

秦衍當真不與他客氣,兩人雙騎并行,打馬下了棲霞關往南行去。

五十里路并不甚遠,二人來在陣外。但只見林中風過葉旋,云層低垂,似天在樹之下,暗淡無光。

二人飛身上了樹頂往陣中觀瞧,竟是目不視物,一片厚云遮得密不透風,延綿向南,怕不有十里之遙。

“秦將軍,待我入陣走上了遭方才知內中奧秘,且勞你在此稍等片刻。”祁殤從馬上拿下自已的劍,周身收拾齊整,帶了一應所用之物便要去闖那大陣。

秦衍忙忙的攔了,“祁兄不可!再思量罷!”

祁殤笑了笑,“將軍盡管放心,我能進自然能出,不進去如何才能得知破陣之法?”說完話也不顧秦衍再攔,閃身入了大陣。

秦衍親自守在陣外,從午時等到月上中天仍未見祁殤出來,不由得脊背發寒,著一隊人馬候在陣外,自已先回營想法子去了。

回到自已的大帳,魏晚晚笑容溫婉的迎了出來,“請將軍用膳,都準備好了的?!?

秦衍點了點頭進了內帳,魏晚晚隨后跟了進去。

一同回來的蔣淘被關在了帳外,尷尬的伸手摸了摸自已鼻子苦笑了一下找地方填肚子去了。他自來和秦衍同吃同住,自打這個魏晚晚伴著公子回來的那日起,他再未進帳睡過覺,委屈得他象個被大人遺棄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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