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墻的書，佟佳言收回視線。

正對面，紀序站在書架前，抬手從中抽了一本書。

公子無雙，溫潤如玉。

論相貌，紀序乃是紀家同輩人中之最。

他身上總有一種溫雅舒適的氣質，讓人面對他時不自覺會放緩心態，心平氣和。

“表哥喜歡讀書嗎？”佟佳言看著紀序的背影問道。

上一世她只知道紀序身體不好，所以紀老太太沒有讓他接手紀家事務的打算。

紀序轉過身，看向一臉淡然注視著自己的佟佳言。

“無事的時候會看一看。”他微微一笑說道，一面說完還一面還伸手示意佟佳請坐。

家中雖有兄弟姐妹，可他卻鮮少和其他幾位兄弟姐妹打交道，此時獨自面對佟佳言，難免就有些束手束腳。

好在，屋子里還有個自來熟的青桔。

“天吶，這么多的書……表少爺都看完了嗎？”青桔驚嘆地問道。

紀序微微一笑。

“大部分吧。”他笑著說道。

元寶還在管媽媽那里沒回來，另有小廝端了茶進來伺候。

青桔自覺將活接了過去，上手給兩人端茶倒水。

茶水被擺在手邊，伸手就能拿到。

紀序正垂著眼睛思考該聊些什么。

“表哥讀書是為什么？”佟佳言突然出聲問道。

紀序一愣，抬起眼。

“為了打發時間嗎？”佟佳言又問道。

什么？

紀序再次一愣。

“還是因為喜歡？”佟佳言再次問道。

紀序沉默了。

青桔又站回了佟佳言的身后，聞言也不由好奇地看向紀序。

是啊是啊，表少爺書房里的書多的都快比得上老爺書房的藏書了呢。

“這么多書讀完要花不少時間和精力的吧？”佟佳言說道，視線再次掃過他背后滿滿一墻的書架。

“一年。”紀序看向她，又看向背后的書墻，“這一面墻讀完我用了一年時間。”

先粗讀，再細讀，再品讀。

每一次看完他都有不同的感受和收獲。

現實阻礙了他的身體行動，可在書里他的心和思想是自由的，能夠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表哥想參加科考嗎？”佟佳言又問道。

紀序微微一笑，看著她。

“為什么這么問？”他反問道。

為什么這么問？

這么問有什么問題嗎？

青桔不解，不由也看向佟佳言。

“這世上的讀書人九成九都會選擇參加科考，步入官場，報效朝廷，實現自己的抱負。”佟佳言說道，表情木然地像在陳述一件和她完全無關的事實，“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各自的抱負到底是什么。”

紀序一怔，隨即忍不住抬手握拳擋唇笑了起來。

佟佳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于是紀序笑得就更加忍不住了。

“表妹說話一直都如此嗎？”他忍不住問道。

“如此什么？”佟佳言反問道。

“如此有趣。”紀序笑著答道。

有趣嗎？

佟佳言微微皺眉，表情疑惑地看向青桔。

青桔嘻嘻笑著點點頭。

“最近確實一直如此。”她認可說道。

“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佟佳言說道，又看向紀序，“表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紀序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問題是什么，自嘲般搖了搖頭。

“我不行。”他說道。

“為何不行？”佟佳言問道。

紀序看向她。

“我身體不行。”他苦笑說道。

身體不行是什么意思？

青桔微微不解。

佟佳言看著紀序的眼睛。

“不行不是不想，那表哥想嗎？”她又問道，帶著點不依不饒的味道，非要從他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那表哥想嗎？

你想嗎？

你想參加科考嗎？

紀序神情一怔，臉上露出停頓之色來。

從來沒有人認真問過他為什么喜歡讀書，想不想參加科考這兩件事。

因為身體的緣故，紀老太太和小紀氏對他的關心已經到了溺愛的地步。

不求他有所成就光宗耀祖，只盼他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所以，她們從來沒有給過紀序關于將來做什么的壓力，也就從來都沒有認真問過紀序關于未來安排的想法和打算。

他喜歡讀書，那就盡情地隨便他讀，只要不傷害到他的身體，想買多少書都可以。

“大夫說，我活不過三十歲。”紀序說道。

青桔震驚地瞪大眼。

活不過三十？

真的假的？

“哪個庸醫說的哦？”

情不自禁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青桔回過神，忙一把捂住了嘴，訕訕一笑。

紀序不在意地搖了搖頭。

“不是一個大夫這么說。”他說道。

如今再聊起自己的命數之短他已經能淡然地像在和人在談論天氣一般隨意平靜了，反倒是聽他說的人要比他更震驚和難以接受。

“還有好幾個庸醫啊？”青桔又嘴快道。

“手。”佟佳言說道，先向紀序伸出手。

紀序一愣。

“表少爺快伸手啊，我家小姐要給你把脈呢。”青桔喊道，在旁提醒，頓了頓，又強調，“我家小姐可是神醫哦。”

神醫？

紀序微微驚訝，不過也沒把青桔的話真當真。

面前少女的手臂仍伸直了，在等著他。

紀序伸出手。

少女纖細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輕輕按住。

竟然真的會看脈嗎？

他不由想到。

“別動。”

耳邊突然響起少女的聲音。

伴隨著她的話音穩穩落下，紀序回過神。

“抬頭。”佟佳言說道。

四目相對，一雙水洗般清澈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自己。

紀序不由眨了下眼。

“別眨。”佟佳言垂眸看他說道。

一整套望聞問切結束，紀序總算明白過來，青桔先前說的話不是完全夸大其詞了。

至少這位言表妹是懂一點醫理的。

“小姐覺得表公子能活過三十歲嗎？”青桔憋不住問道，既是自己想知道，也是想讓佟佳言說給紀序知道。

佟佳言抬頭。

“當然能。”她說道。

就說那些人是庸醫嘛！亂說話嚇人！

青桔激動地看著紀序。

“表少爺聽到了吧，我家小姐說你能活過三十！”她欣喜又肯定地說道。

紀序失笑。

見他不信，青桔有些生氣。

“奴婢是說真的！”她強調道，還跺了跺腳。

“是，我聽到了。”紀序安撫她道。

“表哥現在可以回答我剛剛那個問題了嗎？”佟佳言第四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