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佩、李越和赤腳醫生全都癱坐在地上,全身像篩糠一樣的顫抖著。
狼群離他們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李越甚至能聞到狼嘴里的血腥味。
面對突如其來的極度恐懼,無論是警察還是罪犯都會嚇破膽,這種恐懼來自于生命的本能。
但本能的恐懼過后,警察和罪犯的反應就會截然不同。
“別動,狼似乎有些怕我們,只要保持冷靜,它們不會輕易進攻的。”黃佩緊緊的摁住李越,讓他盡可能的保持冷靜。
赤腳醫生則不停的往后退,企圖逃跑。
狼群看著逃跑的赤腳醫生,緩步向前移動著,距離李越他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你別動,別動!”黃佩低沉的吼叫著。
赤腳醫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真的不動了。到不是因為聽了黃佩的話,而是被步步逼近的狼嚇暈了。
赤腳醫生倒下后,狼群停止了前進。李越伸在前面的一只腳,可以感覺到一頭狼沉重的鼻息,但是他不敢動。
僵持了大約十幾秒鐘,李越猛然聞到一股濃烈的怪氣味,嗆得李越他們直想打噴嚏。眼冒藍光的狼聞到氣味之后,呼嘯了幾聲,轉身又撤退了。
確定安全之后,李越喘著粗氣躺在地上說:“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如果再過十幾秒狼還不撤退的話,即使不發動攻擊,李越也會因為缺水而暈倒。
躺在地上,李越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太陽暴曬后的毛巾,干枯而僵硬。
黃佩也被嚇得夠嗆,握槍的手都僵硬了。
“幫幫我,幫我把手上的槍取下來!”休息了幾分鐘后,黃佩依然無力的向李越求助。
李越喝了點水,慢慢的恢復了體力,但喝下去的水,很快又變成劫后余生的熱淚在臉上肆意的流淌。
當李越緩緩的把黃佩手上的槍取下來的時候,大批警察才趕到,并且迅速控制住了赤腳醫生。
“狼群真的退了嗎?”黃佩問趕來的警察。
警察說:“退了,但目前還不知道是為什么。”
“叫兄弟們做好警界,狼可能隨時會再次發起攻擊?!?
這時,被控制住并已經蘇醒過來的赤腳醫生說:“不會的,那群畜生被他們的主人召集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
“剛才那股嗆鼻的氣味就是它們的主人給它們發出的信號。”
“狼的主人是童觀?”黃佩嚴肅的問道。
赤腳醫生點點頭,說:“對,就是他!”
“他是你的手下?”
赤腳醫生冷笑道:“我有那個本事就好了。能給我一點水喝嗎?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
黃佩叫手下拿了水和干糧給赤腳醫生,隨后猜測道:“看你這樣子,不會也是被童觀追殺了吧?”
赤腳醫生無神的看了看黃佩,隨后憤怒的說:“他已經瘋了!”
“那么,你愿意跟我們合作嗎?”
赤腳醫生冷笑著搖搖頭說:“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坐在山洞里,赤腳醫生開始交代他的罪行。
赤腳醫生今年七十六歲了,祖籍在鷹嘴市平頂山林區。五十年前,因為醉心于道教學說,因此到月湖市郊外的一個道觀出家。那道觀的老師傅見他聰明好學,便收他做了徒弟。起初,師徒倆專心向道,并且用道家的醫術治好了很多人的病,一時間,神醫的美名傳遍大山的每個角落,上門求醫的人絡繹不絕,師徒倆的日子也越過越好。
但人是不會滿足的,日子過好了之后還想更好,更好之后還要好,永無止境的好。因為永無止境的欲望,所以不僅是道家的道德規范,就連做人的底線都被師徒倆忘得一干二凈了。只要能賺錢,師徒倆什么都做。
在欲望的驅使下,神醫變成了巫醫,巫醫變成了罪犯。
當年警察進山抓捕的時候,赤腳醫生的師父墜崖摔死了,而赤腳醫生則落在師父的遺體上僥幸撿回一條命。那之后的一段時間,赤腳醫生也曾有過悔改的念頭,但是一想到之前“奢華”的生活,他就無法無法控制的又開始行兇作惡,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警察也進山抓捕過幾次,但每次都讓他僥幸逃脫。
六年前,急于給兒子治病的童觀找到赤腳醫生,赤腳醫生用“以形補形”的理論說服了童觀,童觀因此而成為赤腳醫生的忠實追隨者。
但是很快,赤腳醫生的那點技能就被童觀全部學到手了,而且他也通過赤腳醫生找到了生財之道。因此,童觀很快取代了赤腳醫生的位置,把赤腳醫生變成了自己的助手。隨后,童觀又用赤腳醫生交給他的一套言論,收服了很多山民的心,那些山民后來都成了童觀安插在山里的眼線。
與此同時,童觀也開始修復他爺爺留在山里的隧道,企圖打造一個堅不可摧的地下城堡。
“你進過那個地下隧道嗎?”黃佩問道。
赤腳醫生說:“當然進過。恕我直言,你們這點人進去只能是自投羅網,一個都別想出來?!?
“有辦法攻破嗎?”黃佩接著問道。
赤腳醫生笑著說:“辦法肯定有,只是我不知道?!?
“廢話!”李越插話道:“你剛才說童觀瘋了,是什么意思?”
赤腳醫生說:“因為他兒子快要死了,他根本救不活他兒子,救不活!他和他兒子都是瘋子,瘋子!”
“為了救他兒子,所以他讓姜飆把沈志明綁去···”
“沈志明?”赤腳醫生打斷李越的話,說:“你說的是兩個多月前死掉的沈進的兒子沈志明?”
“你知道沈進?那么沈進的案子是不是你們做的?說!”李越怒不可遏的揪著赤腳醫生的衣領吼道。
赤腳醫生說:“沈進的案子不是我們做的,不過沈進的老婆倒是童觀親手去殺的!”
“果然是他!”
“其實這都是姜飆那小子自找苦吃?!背嗄_醫生說:“姜飆找到童觀的時候,童觀正因為他兒子的病情在不斷惡化而心急如焚。他們第一次談話之后,童觀就打算干掉姜飆的姐姐。而姜飆還傻乎乎的以為童觀是為了幫他,竟然還答應事成之后給五十萬作為酬勞。隨后,他們倆又企圖一起做生意,說是要把這些年賺的黑錢洗白,以后做個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他們這都是白日做夢!”
“那么他們打算做什么生意?”李越追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
正說著,洞外的智能搜索隊隊長進來對黃佩說:“黃隊長,這一片山林我們全都搜遍了,地下確實有很多隧道,但是隧道里沒有人的蹤跡,如果進隧道去搜索,會很危險,你看下一步怎么辦?”
黃佩點點頭,叫隊長先休息。轉身又對赤腳醫生說:“如果你能幫我們找到沈志明,我可以跟法官求情給你減刑?!?
赤腳醫生哈哈大笑道:“減刑?減幾年?我還能活幾年?”
“你的意思就是不配合?”李越憤怒的說道。
“年輕人,別那么沖動。既然我已經向你們坦白了,那么我還不如一擼到底,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年了?!?
黃佩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赤腳醫生嚴肅的說:“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幫你們去找沈志明?!?
黃佩問:“什么事?”
赤腳醫生說:“這么多年了,我最懷念的就是當初和師父一起吃的一桌全魚宴,那個鮮啊,終身難忘!如果你們能請我吃一次全魚宴,我就答應幫你們?!?
黃佩不解的問:“你做這么多壞事,就是為了吃全魚宴?”
“怎么?不行?衣食住行,這都是人生大事!只可惜這些年我雖然賺了很多錢,但是根本不敢走出大山去瀟瀟灑灑的過幾天普通人的日子,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傻!”
黃佩說:“既然這樣,等救了人之后,我保證請你吃個夠,現在只怕時間來不及了!”
赤腳醫生說:“不用擔心,童觀不會傷害沈志明的。”
黃佩拗不過赤腳醫生的堅持,又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得下令叫人趕緊到市區最好的酒樓去給赤腳醫生做一桌全魚宴送到山里來。
山洞前的一塊大石頭邊,黃佩、李越和赤腳醫生席地而坐,其他刑警形成一個包圍圈,把黃佩他們保護在其中。黃佩已經讓智能搜索隊撤退了,目前的情況,他們幫不上太多的忙。
“說說吧,你為什么認為童觀不會傷害沈志明?”黃佩抽著煙問赤腳醫生。
赤腳醫生看著黃佩手里的煙,流著哈喇子說:“黃鶴樓1916,好煙??!”
黃佩對李越說:“給他一根。”
李越把煙遞給赤腳醫生的同時說:“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出來,我送你一條,讓你在監獄里抽個夠!”
“哼哼,監獄。住在監獄里也比住在溶洞里當老鼠好!行了,不說那些了。實話告訴你們吧,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童觀的兒子應該已經死了,他剛才把狼群召集回去,就是要那些狼給他兒子陪葬?!?
黃佩詫異道:“讓狼給他兒子陪葬?為什么?”
“因為他們父子倆只相信那些狼,他們認為那些狼是他們最忠實的守護者,即使死了,也要讓狼跟到陰曹地府去保護他們!”
黃佩說:“真的是瘋了!”
“幸虧他瘋了,不然我們就麻煩了?!崩钤讲逶挼馈?
黃佩點點頭,轉而又問赤腳醫生:“那也就是說沈志明已經失去了作用,他豈不是更危險?”
赤腳醫生搖頭道:“不!童觀叫姜飆抓沈志明回去,并不是為了治病,而是要讓沈志明做他的兒子。他要讓沈志明成為地下城堡新一代的主人!”
“簡直喪心病狂!絕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黃佩激憤的說道。
說話的功夫,赤腳醫生要的全魚宴送到了。其實也就是魚丸子啊,炸魚排啊、紅燒魚啊、酸菜魚啊一類的普通食物,但是赤腳醫生卻把那些東西當做人間美味,一頓風卷殘云,吃了個精光。
吃飽喝足,起身要走的時候,他又看到洞里那個已經壞了的舊機器。猶豫了一下,他過去把那個機器撿起來,到山洞外挖一個小坑,把機器埋了。
“你這什么意思?”黃佩不解的問道。
赤腳醫生說:“這個機器發出的電波可以控制狼群,我就是靠這個東西在山里躲了一天一夜。說起來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現在它壞了,相當于死了,把它埋起來也是應該的?!?
黃佩說:“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如此善待一個機器,卻又那么殘忍的對待人類,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赤腳醫生在機器的墳墓前拜了幾拜之后,嘆息道:“當年我師父告訴我,天地萬物皆有靈性,人和它們都是一樣的。人可以把動物當做自己的食物,那么我們為什么不可以用人去救動物呢?就像剛才,你們用所謂的智能機器在前面開路,讓智能機器用他們的生命保護你們的生命,你們覺得這樣是對的嗎?”
“謬論!趕緊走吧!”
赤腳醫生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又朝之前呆過的山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