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吳霞有很大的可能還活著之后，李越確實變得冷靜了很多。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咆哮，不再狂躁，不再像個二愣子一樣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他知道，活人比死人更難找。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狂躁而讓吳霞受到更多的痛苦。對于李越來說，之后的每一步都必須是小心翼翼的。

從魚灣村的事件中李越了解到，犯罪嫌疑人的耳目幾乎遍布山里的每一個村子，那些耳目在村里散布謠言，蠱惑人心，傳送情報，因此村民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犯罪嫌疑人的手中。這也就是為什么當年吳霞會離奇失蹤，為什么李越總認為犯罪嫌疑人是他身邊的熟人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必須萬分小心，否則犯罪嫌疑可能會殺人滅口。

下一步該怎么行動，李越毫無頭緒，黃佩也陷入了混沌之中。

魚灣村之行取得了很大的收獲，同時也打草驚蛇，讓犯罪嫌疑人隱匿得更深了。

之后的那幾天，師徒倆一直在辦公室里悶頭苦想，但依然沒有頭緒。

第四天的晚上，黃佩對李越說：“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幾天吧，我知道你心里很亂，這么下去我們不僅抓不到罪犯，連自己的身體都會垮掉的！”

李越疲憊的點點頭說：“我確實要休息了，我怕我壓抑后的爆發會害了吳霞。”

“對對對，回去吧！”

走出辦公室，微涼的晚風吹著他凌亂的頭發，原本就混沌的大腦頓時感到一陣眩暈。眼花繚亂中，他又看到吳霞那可愛的臉：“阿越，你要撐住，你倒下了，我要怎么辦！”

“是啊，我不能倒，不能！”李越顫顫巍巍的往自己家里走去。

家門前的電梯口，方珊和沈志明提著各種美味的食物正等著他。

“你怎么這么晚才到啊，烤雞都冷了，趕緊開門！”方珊笑著說道。

“是我師傅叫你們來陪我的？”李越一邊開門一邊問道。

沈志明說：“嗯，我祖師說你需要放松一下，所以我們來陪你嗨一下。”

“你祖師是誰呀？”李越詫異的問道。

沈志明說：“我是你徒弟，你是黃佩的徒弟，那我的祖師自然就是黃佩了，看來你的腦袋真的打結了！”

“呵呵，你到底是想要做我的徒弟，還是想通過我做黃佩的徒孫啊？”李越被沈志明的話逗笑了，所以干脆順著他的話又去逗沈志明。

沈志明瞪大眼睛說：“天地良心，我可真的是因為崇拜你才拜你為師的。”

“趕緊進去吧，我看你們倆都是奇葩。”方珊一邊說一邊把兩人往屋里推。

一陣吃喝打鬧之后，沈志明在李越床上睡著了。方珊和李越各拿著一杯酒坐在陽臺上聊天。

“怎么樣，腦袋放松了沒有。”方珊問李越道。

李越微微一笑，說：“謝謝你。其實，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姜麗華死前，和他弟弟姜飆到底在做什么？是什么樣的利益讓姜飆狠心的要殺害自己的親姐姐。我隱隱的覺得，這個問題才是偵破案件的關鍵。”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方珊追問道。

李越說：“放下吳霞案以及鷹嘴峰系列案件不提，目前其他的案件，包括姜麗華案、沈進案、朱成鵬案、蜈蚣案，從時間順序上來說，姜麗華案是起點，所以姜麗華案可能是導火索。從作案手法來說，姜麗華案、沈進案和朱成鵬案有很多相似之處，而同時，沈進案和蜈蚣案現場又都出現了奇怪的氣味，這就是說，蜈蚣案和姜麗華案也可能有內在聯系。”

方珊解釋道：“你的意思是說A等于B，B等于C，所以，A也等于C，是這樣嗎？”

“對！”李越點頭道：“而這里面的核心人物就是姜飆和黑衣人童觀，而童觀又是殺害姜麗華的嫌疑犯，也就是說，童觀也可能知道姜飆和姜麗華之間的秘密。”

方珊補充道：“作為商人，姜麗華和姜飆之間的秘密一定是有著巨大利益的，而童觀為了給兒子治病又需要錢。所以，姜麗華和姜飆之間的秘密，也就成了解開案件的一把鑰匙。”

“沒錯！我思考了四天，覺得現在只有順著這個思路去調查，才有可能把姜飆、童觀，以及童觀背后的那個龐大的犯罪組織挖出來。”

“那你為什么不把這個思路告訴你師傅呢？”方珊疑惑的問。

李越嘆息道：“經過魚灣村事件之后，師傅的身體明顯的有些吃不消了。如果我把這個思路告訴她，她又會馬不停蹄的忙碌起來，我想讓她休息一段時間，自己先把前期的工作做了。”

方珊感嘆道：“真是用心良苦啊！這樣吧，姜麗華和姜飆之間的事情我來幫你查，你自己也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你看看你，眼圈都發黑了。”

李越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其實我告訴你這個思路，就是想請你幫忙。”

“原來是套路，我怎么這么傻呢！你得請我喝酒啊！”方珊笑著說道。

李越舉起酒杯說：“這不是在請你喝嗎，來，干了吧！”

方珊瞪著李越說：“這酒是我買的，你怎么這么摳啊！”

正式成為沈志明的法定監護人之后，方珊一直很忙碌。管理公司，照顧沈志明，做自己的研究項目，還要協助李越他們調查案件，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千辛萬苦拿到項目回國的真正原因了。

坐在沈志明親自為她安排的辦公室里，方珊拿著手機猶豫再三之后，還是撥通了陳志山的電話。

“你有空嗎？”電話接通，方珊直接問陳志山道。

陳志山當時正在店子里收拾東西，因此氣喘吁吁的說：“嗯···有點忙，有什么事嗎？”

“想請你去一個地方。”方珊說道。

“去一個地方？”陳志山沉吟了一會兒之后說：“好吧，我去哪兒找你？”

“就到五松公司樓下吧，二十分鐘可以到嗎？”

“應該可以吧。”

掛掉電話，簡單的洗了一把臉之后，他就騎著電動車去找方珊了。他的私家車上次失蹤了之后，到現在還沒找到。不過這年頭電動車多數時候都比私家車快，所以十五分鐘后他就到了五松公司樓下。

方珊已經在樓下等他了。

“我們去哪兒？”陳志山問。

方珊說：“前面那棟辦公樓，我們可以走路過去。”

陳志山有些詫異：“去哪兒干嘛？”

“我在哪里租了一間辦公室。”

“五松公司辦公室很大，你為什么要另外租一間辦公室？”

方珊說：“為了避嫌。我雖然是沈志明的法定監護人，但我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經濟關系，更不會利用‘監護人之便’謀取私利。”

陳志山點頭道：“不愧是留學生，想問題就是細致。”

“這是表揚？”方珊歪著腦袋問。

“當然。”

“吃爆米花嗎？”歪著腦袋的方珊看到了路邊一個買爆米花的小攤子。

“你請我？”陳志山漫不經心的問。

方珊聳聳肩膀朝買爆米花的攤子走去，嘴里嘀咕道：“現在的男人怎么都這么摳？”

“你說什么？”陳志山追過去問。

“我叫你買單！”方珊拿著一袋爆米花就走了。

“為什么？”陳志山掏錢的時候問道。

方珊說：“是你讓我當沈志明的監護人，現在我做到了，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一袋爆米花就搞定了？”

“你覺得不夠？”

“不夠！”陳志山干脆的說道。

方珊說：“那就再幫我一個忙。”

陳志山還沒來得及回答，腳下踏空，身體歪到了一邊。

方珊一把拉住陳志山緊張的說：“小心，腳下有個坑。”

“哦，謝謝提醒。”

方珊的辦公室在鷹嘴市智能化企業孵化大廈的五樓，門上掛著一個KT板寫的招牌：方珊物理研究室。房間有五十多個平方，被玻璃墻隔成三間，一間辦公室、一間試驗室，一間倉庫加休息室。每一間都被收拾得干凈整齊，就像陳志山家的陳列室一樣。

陳志山站在實驗室門口看著里面的儀器好奇的問：“現在研究物理也需要這些瓶瓶罐罐的嗎？”

“我研究的是物理化學，你別告訴我你不懂。”方珊打開實驗室的門，讓陳志山進去。

陳志山猶豫了一會兒，緩步走了進去，在一大堆儀器前仔細看了看之后，嘆息的搖頭道：“高端！我真的不懂。你還叫我跟你一起搞研究，這不是跟我開玩笑嗎？”

方珊快速的嚼著爆米花，說：“別跟我裝了。看看這兒，有些數據我到現在也算不清楚，你必須幫我，你剛才答應過我的。”

“我有答應嗎？”陳志山回頭看著方珊問道。

“你知道是坑，也走到坑里了，現在想反悔嗎？”

陳志山無奈的搖頭道：“可我真的沒辦法幫你。”

“好吧，那你可以走了。”方珊有些失望。

陳志山閉著眼睛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方珊突然說：“其實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對百發連弩不感興趣，你研究百發連弩，只是為了激發我哥的夢想”

陳志山放下抬起的腳，搖頭道：“不，你猜錯了，我真的沒有你哥聰明。”

“隨你怎么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放棄夢想。”

“我一直在為夢想而奮斗，從未停止過！”

“你的夢想是什么？”方珊問。

“做魚丸。”

“自欺欺人！”方珊把爆米花撒了一地。

“掃把呢，我幫你掃干凈。”

方珊憤怒道：“掃它干什么？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爆米花。高中畢業，哥哥不讓我讀書叫我去買爆米花，是你說服了我哥哥讓我繼續讀書，讓我不要放棄夢想，可你為什么要放棄！為什么！”

陳志山轉頭看著方珊說：“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去追求夢想的，夢想其實是對現實的一種延伸，是對未知世界的探索，這種延伸和探索必須建立在牢固的現實基礎之上。就像飛機一樣，沒有地勤人員的辛苦工作，飛機怎么可能在天空翱翔呢？我和你哥哥就是你在地面的勤務兵，我們傾盡全力讓你飛出國，就是讓你實現夢想，你的夢想實現了，我們三個人的夢想就都實現了，你懂嗎？”

方珊痛苦的抽搐道：“你們要我一個人飛？你們要我在天空翱翔而你們自己在地面受苦？我辦不到！如果你們不想飛，我也不飛了，你想做魚丸是嗎？我陪你做魚丸，你知道的，我很有天賦，不會比你做得差！”

“夠了！”陳志山怒吼道：“我和你哥哥為你付出了這么多，你有什么權利說放下就放下？你現在放下，你的導師會同意嗎？你內心那個真實的自己會答應嗎？不會！你才是在自欺欺人。”

“那，你們不要離開我，好嗎？即使不飛，我也希望你們能在地上看著我。”方珊含著熱淚哀求道。

陳志山詫異了。

“我們怎么會離開你呢？我們不是一直都在陪著你嗎？”

方珊閉上眼睛抽泣了一會兒，突然趴到陳志山肩膀上痛苦的說：“志山哥你知道嗎，沒有你，我的世界就只剩下黑暗，我想要你一直陪著我，一直到永遠。”

“好，我答應你！”陳志山閉著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