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渡枉生
- 三耳兒氏
- 2904字
- 2019-08-09 23:51:22
問心第一次見到度我時,并不知度我就是麋鹿山之神,那是眾仙家相聚的一次盛宴,他姍姍來遲,度我卻早早而歸,兩人相遇時他不小心的沖撞,她不介意的一笑,仿佛便注定了二人剪不斷的一世情緣。
問心是循規門的大弟子,雖沒有皈依,但一直清心寡欲的專心修煉,他的師父凈容法師說過,已經將畢生所學皆傳授給他了,但問心卻一直沒有悟透,他曾經好奇的問過緣由,師父說他不經塵緣怎么能看破塵緣,待他心定之日便能真正的領悟到了。
問心一直以為,所謂塵緣不過是世人自擾,但直到遇見了度我,他道這塵緣確實是自擾,不過也是身不由己,他欲問心,卻發現心已不在自己這里了。他想側面打聽一下那日自己遇到的人是誰,但卻告誡自己應當保持清心寡欲之態,但欲望這東西,往往越是壓抑,越是清晰強烈。
問心再一次見到度我,是他去麋鹿山求學的時候,按理說麋鹿山并不對外開放供人求學,但不知為何,前幾日凈容法師竟主動向麋鹿山提出,求一機會讓問心上山拜訪,學有所成方可歸。問心不懂,麋鹿山并不似普通的修習門派,而只是麋鹿一族的生存之地,對于他來說,真的是沒有什么能夠學得的,也就唯有能欣賞下麋鹿山的仙境風光,但師父說,他心中有問,唯有得解,才能前行,否則止步不前,不過是虛度光陰。
問心想不通自己心中有何問,但師父既說如此,應該是看透了一些他自己都沒有看透的東西,直到他見到了度我……雖然心中的“問”被解,解之后的“結”卻更是讓他難安。
問心來到了麋鹿山腳下,麋鹿山之神度我的唯一弟子度閱親自在山下相迎,二人一路上山,問心驚于這山上的各種奇景奇獸,從天而降無所依傍的空中瀑布,落下后卻并未及地,而是綿延纏繞著山身如溪流般細細流淌,四周長著翅膀的山羊和牛馬,露出犄角的山狐野兔,長著各種鮮艷羽毛的飛獸都在水邊嬉戲飛舞,想必這便是麋鹿山的天河了,麋鹿山上并沒有多么輝煌宏偉的高大建筑,多是簡易的林舍草屋。
兩人進了一間屋后,便見堂前一側的竹椅上坐著一人,衣著普通、閑適優雅,周身卻仿若度著金光,待走近看清,那人沖他禮貌的笑了笑,問心一愣!她……!
這與之前別無二致的笑容,與問心心中的某一刻回憶重疊,心道:原來她是麋鹿一族之人!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失落,他還不明失落何起,又見度閱向她施禮:“師父,循規門大弟子,問心公子帶到。”
問心沒想到,她竟是!麋鹿山之神——度我!他終于知道自己的失落何起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之前自己確實有一絲覬覦,循規門并沒有要求弟子不得婚配,自己身為循規門大弟子,憑借這層身份,若是想真心求娶哪門哪派的女弟子,怕是對方求之不得,但若是麋鹿一族……麋鹿一族向來不與外族通婚,這也是他們不常與外界接觸的原因之一,但若有萬一……比如度我的哥哥——度吾……
度我的父母子女有三,度我排行第二,她的哥哥度吾比度我大了很多,那時候度我還小,她只記得父母對哥哥一直很嚴厲,而哥哥也很厲害,父母有了隱世的想法后,麋鹿山便由哥哥試著領族,她從小的生活是很無憂無慮的,可是突然有一次,哥哥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下了山,回來后帶回一個很漂亮的姐姐,那時候父母已經要打算離開麋鹿山了,看到哥哥這樣很生氣很失望,同他大吵了一架后便命令哥哥在先人的靈堂里跪了很久,也不讓他去見那位姐姐。
度我偷偷的去看過哥哥,她問哥哥做錯了什么,哥哥說,這不是對與錯,而是舍與得,她不懂,不是對與錯為什么還要被罰跪呢?她又去偷偷的看了那位姐姐,那位姐姐好像也很不開心,她問那位姐姐,哥哥是因為她才被罰的嗎?那位姐姐笑了笑,告訴她不是,哥哥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他們兩個人。
她還是不懂,但是后來事情就變了,哥哥被罰之后父母好像還是生氣,而且生氣又心痛,召集了所有族人,讓哥哥跪在山頂,她睜著大大的眼睛迷茫的看著所有人傷心難過,聽著父母念著什么麋鹿族的族規,最后父親嚴厲的問跪著的哥哥,問他是否決定好了,并且永不后悔,她聽見哥哥說:“此生足矣。”
父親很傷心,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悲痛,她見父親從山頂走下,向著眾人宣布:“今麋鹿一族度吾,自愿受散神,除族,劫生之禮,從今以后,愿他在山外安好。”度我被母親抱在懷里,她見母親雖面無表情,但卻能感受到她全身都在發抖。度我還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見父親喚來了麋鹿神鳥,這只鳥通身似透明,一只金色一只藍色的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周身靈光纏繞,它一直守護著麋鹿山的天河,度我還從未見過它離開天河附近這么遠,與人親近。
神鳥在父親周身繞了三圈后飛回天河附近,突然山間溪流旁嬉戲的鳥獸受驚般四處逃竄,河水竟然開始倒流,似瀑布的天河帶著收回的水流逐漸向天空升去,直到升的沒入云霄,不見蹤影,度我奇怪,天河還會不見?
可沒過多久,麋鹿山上方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度我怕的直往母親懷里鉆,麋鹿山很少下雨,就算是陰天,她也沒見過這么恐怖的烏云,那云越來越黑,越來越厚,伴著數道閃電,幾聲天雷,滾滾大雨隨之從天而降,度我雖也被雨淋過,但這場雨卻不同,似是能穿透骨髓,冷的人牙齒直打顫,周圍的族人似是感覺不到,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有的還哭出了聲,只見越來越密集的閃電聚集在度吾的上方,他頭頂的雨水明顯比他們的瓢潑,將度吾沖刷的險些跪都跪不住,幾次都要被沖下來似的。
道道閃電天雷抽向度吾,只見他周身金光四射,似漏了洞的篩子,身上像流出了金色的巖漿般,被雨水從山頂沖刷到了山下,最后滋潤著山上的靈草靈樹,消失不見了。度我見哥哥被打的好像很痛苦,但卻一聲不吭,她勉強睜開被雨水拍打著的眼睛問母親,為什么哥哥跪在那里不下來,哥哥會不會疼,母親按著她的腦袋,狠狠的帶進懷里,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沉重:“度我……你哥哥……他要離開這里了,你妹妹還小,今后這麋鹿山……”
度我問哥哥要去哪里,但母親沒有告訴她,度我想了想還在襁褓中的妹妹,她不明白,為什么感覺母親在交代著她什么事呢?
大雨下了很久很久,直到度吾的金光被徹底的沖刷干凈了,雨才停,天河又從云霄中探出,漸漸流淌開來,天空恢復晴朗,鳥獸又重新出來嬉戲,大家的臉色卻仍保持著灰白,父親解散了族人,度我被母親抱回屋內,她將腦袋搭在母親肩頭,望著山頂已經倒下的哥哥被人抬起,往山下送去,那位漂亮姐姐從房內走出與他們一道走遠。
從那之后度我的周圍就變了,本已打算隱世的父母像是又安定了下來,對度我從之前的寵溺變成了嚴厲,度我不能再像普通的小孩一樣出去瞎胡鬧,而是沒日沒夜的背著族規和領族手冊,她那不上不下的修為也由父母親自監督指導著飛速提升,周圍的人對她的態度從和藹親近也變得恭敬疏遠,她覺得自己現在和哥哥小時候很像,她隱約感覺到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怕今后再也不能無憂無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度我漸漸的長大,這領族的位置也漸漸由她頂替,她已然明白哥哥當年發生了什么,欲與外族廝守者,須受電擊雷鞭和天河之雨洗禮之苦,散去所有神力,除去麋鹿族人的身份,淪為凡人,且只此一生,再不得投胎轉世。
度我不明白,只與麋鹿族人在一起有那么難嗎,雖然當年的那位姐姐是很好看,可麋鹿一族也并無丑陋之人啊,度我即位后,想到哥哥經歷過的事,曾想廢除這一族規,可父母生前交代,麋鹿一族若是想得長久安寧,此規便萬不可廢!
自度我接手了麋鹿一族的大小事務,麋鹿山雖未發生什么大事,但她肩負著使命,從未有一刻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