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若瑜說道：“曉涵姐，是這樣，一般情況下癌癥是早發現早治療比較好，因為可以防范于未然，是對自己負責。而乳腺癌又是女性最常見的癌癥。每個單位的體檢女性員工都有乳腺癌鉬靶篩查這個項目，就是通過做乳腺X光片來篩查乳腺癌。所以大家自然都樂意做這個檢查。

實際上，美國癌癥協會發布的最新《早期癌癥篩查指南》里的意見說：40歲至44歲的女性，可以做鉬靶檢查，45歲至54歲的女性更是建議每年都應該接受鉬靶檢查。

但現在很多國際上的醫學組織都特意強調：40歲以下，沒有什么高危因素的女性，不建議做乳腺癌篩查。

既然鉬靶檢查是乳腺癌的主要篩查方法，那為什么又不建議40歲以下的女性去做呢？”

“為什么？”李曉涵被周若瑜的話題吸引了，止住了哭泣，涕淚漣漣地看著周若瑜。

“因為對于40歲的女性，乳腺癌篩查出假陽性的概率超過了85%，”

“什么是假陽性？”李曉涵插嘴問道。

李楠斌直接了當地說：“你可以理解為就是檢查錯誤。”

“噢。”李曉涵理解了。

周若瑜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好像又有點理論派了，可是不這樣表述就太不嚴謹了，于是沉吟了一下，還有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也就是說，雖然檢查結果是陽性，但是仍然有大部分人，實際上并沒有得乳腺癌。”

“不可能啊！怎么會差這么多？”李曉涵立刻反駁道：“他們不是宣傳說準確率是99%嗎？”

“嗯，這個事情有點復雜，該怎么給你解釋呢？這樣說好了，我們都知道硬幣投擲正面和背面的概率是一半一半。但如果你剛才投擲了一枚硬幣是正面，那下一次投擲的結果就一定是背面嗎？”

不一定。李曉涵搖了搖頭。

“那如果你投擲了9次都是背面，你覺得下次會是正面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知道，但正面的可能性應該非常大吧。”李曉涵又是搖了搖頭，她被弄糊涂了。李楠斌也頗有興致地聽周若瑜說下去。

“實際上下一次為正面和為背面的概率仍然為50%，很多賭徒就是輸在了這里，覺得既然九次都是背面了，下次出正面的概率就應該是90%了吧，所以下了大注，可能就因此傾家蕩產。

這50%的概率是在成百萬、千萬后的統計合計，和具體的每一次的結果沒有關系。”

李楠斌頻頻點頭，李曉涵則聽得似懂非懂。

“回到乳腺癌的例子，雖然儀器檢測可能會有99%的準確率，但拋開錯誤的概率，就只憑一個單一的證據明顯不夠，還要加上其他外維度的因素才能更好地框定。在你這例子里就是還要加上所有38歲的女性，沒有做過篩查的女性乳腺癌的發病率。

現在沒有具體38歲女性的統計，但有40歲女性的統計，它的發病率在0.03%左右，就是說是不管有沒有做過篩查，一萬個40歲女性的乳腺癌發病率只有3個，而40歲以下的女性，發病概率就更低，還不到0.5/1萬，即兩萬個人里面只有1個。

兩項一綜合，你可以考慮你的乳腺癌檢查有可能是假陽性。所以不要慌，再做檢查確認一下比較好。”

嗯，李楠斌點點頭，他在實踐中見識過太多開刀后發現實際情況和檢查報告不相符的病例，所以醫生看到檢查報告后，都會謹慎地要求更多的輔助檢查手段，或者再進一步地檢查。他們這么做是出于經驗，但周若瑜今天是用數字把這件事說的清清楚楚了。

實際上這是醫生的兩難處境，如果遇到疑難雜癥，多做檢查吧病人可能會有意見，認為醫生水平有限，或者想多收費；可是不做檢查吧，又有可能是過度治療，帶來的后遺癥也許更嚴重。

就拿乳腺癌來說，雖然篩查在一定程度上確實可以降低乳腺癌的死亡率，但從概率上來講，太早接受篩查的話，你得到的可能不是降低死亡率的收益，更有可能是被過度處理的傷害。

“怎么會這樣！”李曉涵一下站了起來，又是激動又是緊張。

“這是由檢測儀器的敏感度決定的，個體的不同，造成它的準確度也會出現偏差。”

“那這不是坑人嘛！”

“也不能這么說，就像剛才硬幣的例子，你每一次投擲硬幣時手腕的用力，或者角度稍微變換一下，都可能帶來不一樣的結果。”

“噢，好像有道理。”李曉涵好像有點明白了。“可是我還是很擔心。”

“曉涵姐，體檢時醫生應該有檢查你的胸部是否有包塊吧？”

“嗯。”李曉涵有些臉紅地點點頭。

“沒有說什么嗎？”

“沒有。”

“如果有什么問題，一般醫生都會先告訴你一聲。所以，曉涵姐，你不用太緊張。”

“你是說，如果有包塊說明乳腺癌的可能性就會增加了嗎？”李曉涵一驚，心里就想起好像在微信看過某個APP上介紹女性自查乳腺癌的方法，決定回去試一下。

“是的。”得病的概率會增加一半以上，但現在不明情況，周若瑜就不敢再說了。實際上今天她已經說得太多了，一般醫生面對病人時都會用比較含蓄的方式提供建議，或者表述病情，以免后續出現意外情況，或者給病人虛妄的希望。因為李曉涵是李楠斌的侄女，所以她講話就沒有這么多的顧忌，依仗的就是李楠斌能夠理解。

“好了，”李楠斌出來打圓場，“若瑜說的有道理，現在什么都不確定，存在著變數，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做檢查。”

李曉涵心情忐忑地告辭而去，第二天李楠斌親自陪著她去做了檢查，最后結果果然是陰性，歡喜得李曉涵眼淚都流了出來，一個勁的謝謝李楠斌和周若瑜，還要請周若瑜吃飯，說：感謝她的開解，要不是周若瑜，她嚇都嚇死了。

李楠斌揮揮手，沒答應，只要她回去和自己的先生好好過日子，別想七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