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疏狂在周辰蒼對面坐下，“起得晚了，來不及煮壺熱茶，委屈周公子了?！?

“你我之間便免了這些俗禮吧?！敝艹缴n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讓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也在查陳家以活人試藥的事情，不然你也不會盯上我啦?！?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也不至于去醉林晚走一趟?！弊蛲碇艹缴n從醉林晚離開以后才收到了寧疏狂讓顧北送來的信，他那時候才知是寧疏狂在設局，而他碰巧入了她的局。

要知道寧疏狂為了求顧北送趟信，對無痕說了多少好聽的話，這些年積累的詞匯量都快用完了。

“我已經拿到了證據，還牽扯出了順天府和玲瓏集市，但我希望借你的手將壞人繩之以法?！?

“你想利用我，就像上次利用我父親那樣?！敝艹缴n的語氣很肯定，雖然之前他一直不能確定，但今天他見到寧疏狂以后，就確定了，寧疏狂當日拿出銀兩救濟難民，是為了利用他父親。

“是，我當初利用了伯父。”疏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我也的確救濟了難民，解決了伯父的煩心事，我沒存著害人的心思，如今也是?！?

周辰蒼落在寧疏狂身上的目光很深沉，“你費了這么多的心思，然后把功勞都讓給了我？”

“這功勞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我勢單力薄，不想站在風口浪尖之上。”寧疏狂道，“我知道以你的聰明才智，遲早會查到證據，我不過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我能報仇，你能建功立業、除暴安良，互利互惠的事情，算不上是利用吧，再說我都光明正大地請你來了，你可以拒絕的。”

“人命關天的事情，遲不得，所以我拒絕不了，你信上提的條件，我答應了?！?

“昨晚陳家從玲瓏集市買走了兩個姑娘，我在她們身上撒了特殊的粉末，遇到這個藥水會呈現藍色?！睂幨杩駥⒆郎系囊黄克幩f給周辰蒼，“黑暗的環境下會顯現熒光，你順著藥粉的蹤跡應該就能找到關人的密室。我還讓人在玲瓏集市買下了一個小女孩，叫小娃，她可以做人證，幫你剿了玲瓏集市。”

周辰蒼端詳著手中的藥水，“這是你母親的東西？”

寧疏狂點頭，“按照我母親留下的藥方配置的，我試驗過好幾次了，一丁點粉末就可以讓它完全變藍。”寧疏狂又道，“我等會就帶小娃下來，那幫我掩藏身份的事情就麻煩周公子了?！?

周辰蒼收起藥水，“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這幾日順天府鬧鬼的事情你也應該聽說了吧？”

“確有耳聞。”

“那枯井中女鬼就是云香閣的藥人之一，后來送給了賈昌有，她的事情也拜托你了。”寧疏狂又想到了什么，

“玲瓏集市，順天府，云香閣，這三者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正如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要一家出事，剩下的兩家也在劫難逃?！?

“所以順天府一定會包庇云香閣的，這件事只能稟報大理寺，如此罪大惡極、牽連甚廣的事情，皇上沒理由坐視不理?！?

“我也正有此意。”

“那好，我去叫小娃下來?！?

寧疏狂施施然上樓，領著睡眼惺忪的小娃走到周辰蒼面前，“小娃，你就跟著這個大哥哥去報官好了，他會帶你找到娘親的?！?

“好?！毙⊥薰郧傻攸c了點頭，“那姐姐你呢？”

“小娃?！睂幨杩穸紫律碜?，與小娃平視，“你答應我一件事，走出了這道門，你和我就是陌生人了，你記住，不是我讓人把你從玲瓏集市里帶出來的，你也沒來過關山客棧，更沒有見過我，以后要是在別處遇到了，不可以和我打招呼，知道嗎？”

小娃嘟起嘴巴，老不情愿了，“為什么啊？”

“當然是為了姐姐好啊，那些壞人會傷害我的?！睂幨杩窨梢哉f是相當不要臉了，“你吃過我的糖，就要乖乖聽我的話?！?

“我不會讓壞人傷害姐姐的！”小娃堅定地說道，“我會聽姐姐的話！”

“嗯，乖?！睂幨杩衩嗣⊥薜念^。

“走吧，跟你疏狂姐姐道別。”周辰蒼領著小娃走了，寧疏狂目送他們離開，小娃時不時回頭看她，寧疏狂笑著跟她揮手。

“姑娘如此深謀遠慮，當初怎會被人那般欺負？”

無痕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在寧疏狂身邊的，這人神出鬼沒，走路都不帶聲音的，好在寧疏狂習慣了。

“我沒想到你也是有好奇心的人啊?！睂幨杩裰罒o痕在懷疑她，“但你忘了，世上有個成語叫幡然醒悟。”

幡然醒悟以至于性情大變，有些意思。

寧疏狂很好奇，“你以前很了解我嗎？”她總覺得無痕以前見過她，或者說，見過原主。

無痕沒去看她，冷淡地說了一句，“不甚了解。”

我信你的鬼話？可困意來襲，寧疏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算了，我回房再睡會?！?

“不回侯府？”

“開玩笑！我花了這么多錢包下的客棧，不睡回本我是不會走的?！睂幨杩窳⑾滦坌膲阎?，“等哪天我有錢了，一定要把這間客棧買下來！”

“你醒醒吧，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寧疏狂在樓梯上猛地回頭，“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泄私憤！”

就你？無痕輕蔑地看向寧疏狂，“回去吃藥吧?！?

“……”寧疏狂手背上的過敏還沒有好，這幾天是在含著熱淚喝藥啊，但這并不是無痕嘲笑她的理由！

再這么下去，她總有一天會忍不住咬斷無痕的脖子當下酒菜的！

……

……

順天府。

“真人，已經是第三天了。”府尹躲在侍衛的保護下，跟枯井離了三尺遠，探了一個頭出來問，“是不是能將這惡鬼斬草除根了？”

崇虛真人掐指一算，“時限已到，該上路了。你們讓開，貧道要作法了?！?

“是是是，走開，都走開?！备B忙后退，一邊甩著袖子讓不長眼的侍衛都退下。

崇虛真人口念咒語，一邊繞著枯井而走，一邊將符紙灑向天地，風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吹著符紙不肯落地。

“冥頑不靈！”崇虛真人喝道，祭出銅錢劍，以劍為筆，在枯井周圍畫下符咒。

一時之間，鬼聲凄厲。

“你殺我？你憑什么殺我！”

“我不曾害過任何人，不曾欺辱過任何人，你為何要殺我！”

崇虛真人動容，別人聽不見，只知惡鬼害人，可他卻聽得見，這是字字泣血??！

“我死，那賈昌有憑什么活著？他害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嗎？為什么你只欺負我？”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旭日東升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黑云密布，狂風肆虐，黑氣從枯井里源源不斷地滲出來，試圖沖破石板上的那張符！

“變變變天了……”府尹和府丞抱作一團，抓著侍衛的衣領大喊大叫，“保護我！快保護我！”

“人世間的一切都有它應循的理，是非善惡自有因果報應，你不能強留人世，再增罪孽……”

“狗屁！臭道士，你說的全是屁話！為什么他能夠好好活著，我就要死？為什么他活著就是理所應當，我強留人世就是罪惡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