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林若蘭心頭有些煩悶，許是入了冬的緣故，大半夜也沒能睡著，披了件大袍便想著到院里走走。

素日里許沉偶會在府中荷花院里走動，林若蘭也不想入他眼，省得招他心煩也省得給自己惹一身腥。

入了冬，荷花池也免不了空蕩些，倒是曉得冷冷清清的。她正站在亭中不知望著什么發愣呢，卻感到眼邊一陣黑影劃了過去。

林若蘭蹙眉，心想莫不是進了賊，隨后又吊著膽子轉身朝著那方向過去，點點踱步上前。

“啊——”

林若蘭的步子剛踏過去就正撞見那二房虞柳兒，她穿著府里丫頭的衣裳，頭上也一點發飾沒戴，懷里抱著一兜子東西，丁丁零零的響也不知道是什么。

虞柳兒瞧見林若蘭，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驚嚇未余的樣子。

“你這是做什么？”

林若蘭也不曉得她為何這樣打扮，只是大半夜的打扮成這樣，著實是讓人想不明白。

“我……我……”

虞柳兒猶豫不決，眼神閃躲，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老實同我說，若你有苦衷，說不定我也能幫上什么忙。”

林若蘭素日不爭不搶，性子也是極其溫和的。這么多年來，虞柳兒對自己的為人處世心里也是有數的，就這般折騰也沒見林若蘭發過一次火，所以她對林若蘭也沒那么介懷。

“姐姐……我也不瞞你了，我今日要離府，這許公府已是不比當年，榮華富貴自是都靠不上邊了，我不想在這死耗著。”

林若蘭瞧過她，她眼眸里沒有一絲猶豫，也瞧不出對這府中有一絲眷戀。

“我知這府里不如從前富貴，但養你還是綽綽有余的，更何況許沉如此疼愛你……你對他就沒有一點眷戀嗎？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的身子不好，你又打算要走，這一下打擊他哪能挺過去？”

也不知虞柳兒想些什么，瞧著就心煩意亂的，手里生生扯著那包袱袋子。

“我既然要走了，我也不想瞞你了。其實自打我嫁進這里開始，他便沒有碰過我一次，明面上是日日在那留夜，可其實他在那里留夜的時候，都是倚在桌上睡的。”

林若蘭眉頭緊緊皺著，她只知道許沉疼愛這府里的小妾，殊不知他從未碰過她。

“你可知道若是瞧見你，他便會故意摟著我抱著我，那送到你府里的蘭花，不是我不喜歡才給你送過去的，我甚是喜歡那些蘭花，那蘭花開得又盛又好，品種還且都是稀缺的種，是他說什么刺眼生生從我哪兒挪到你府里的。還有那些吃食補膳，我身子特殊許多東西都吃不了，他不是不知道卻還總是送來，說讓我吃了記得給你送一份。”

虞柳兒冷笑聲，眼里倒是透出了許些的自嘲感。

“我知他從未愛我，甚至連他的眼都未入過。我不知他為何對我如此，是他要將我娶進門，也是他讓我在這府里空有名頭。我……我遇到了一個男子，他對我極好，雖家境不如這許公府，但多少真心實意待我，不至于讓我日日受著冰凍之苦。”

“你在外頭……”

林若蘭本就聽得一頭霧水，虞柳兒還說出了自己在外頭有心上人的事，更是驚了一跳。

誰知林若蘭正是驚詫之時，虞柳兒雙腿一跪，淚眼婆娑。

“姐姐，我知道我如此做是有違婦道，可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日日如守活寡一般心如刀絞，是遇見了他我才覺著這日子有光的。現下我肚子里也有了他的孩子，就算我留在這府里，他也遲早會知道的。到那時候……到那時候我……”

“你走吧。”

虞柳兒梨花帶雨，那淚珠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地上。

雖然這虞柳兒素日里總是刁難她，又喜歡陰陽怪氣的說話傷她。可現在看來，虞柳兒的那些怨氣，也都是因為許沉生出來的。

坐了這么多年的冷板凳，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如今她既然有了想要追尋的人，何苦還給她拴在這府里，讓她守著和自己一樣的苦。

“多謝……”

虞柳兒抹著淚，軟趴趴的站起來。

“許夫人，告辭。”

虞柳兒行過禮，這是大致是她唯一一次認真對林若蘭行的一次禮，只是也是最后一次了。

林若蘭聽完所有故事，大概也知曉虞柳兒那袋鼓鼓囊囊還叮鈴響的包袱里都是什么了。

“這月亮和池子怎么瞧著這么凄冷呢？”

林若蘭原以為這府里雖吵鬧多些，可多少也有個受著許沉疼愛的小妾在，她大可不必去招惹許沉，許沉有了自己喜愛的人，也不會在意她的存在。

可如今那人走了，暫且不談許沉到底喜不喜愛虞柳兒，但虞柳兒走了之后，她就要時常面對許沉了。

想來許沉娶下虞柳兒只是為了讓她來羞辱自己，那蘭花也好，吃食補膳也好，都不過是借了虞柳兒的手來嘲諷她而已。

“夫人！你怎么在這兒呢？”

木香醒過來想著給林若蘭熱點茶，端茶進房的時候才發現她房里空無一人，著急忙慌的從院里尋了出來，瞧見她站在那荷花池畔才松了一大口氣。

“我睡醒了就睡不著了，就想著出來透口氣。”

林若蘭朝著木香淡淡笑了笑，捋了捋她散落的碎發，想是剛才匆匆茫茫一路跑來散下來的。

“夫人你可嚇死我了，我以為……”

“以為什么？以為我想不開啊。”

林若蘭掩嘴嗤笑下，隨后拍了拍木香的頭。

“我們家木香還沒找到中意的郎君，我怎么舍得呢。”

“夫人說什么呢！木香打小就跟著夫人做丫頭了，我要一輩子跟著夫人，伺候夫人到終老。”

木香氣鼓鼓瞪著林若蘭，眉頭緊蹙，林若蘭說的話一點也不想聽。

“傻丫頭，哪能跟著我一輩子的。你要為自己謀生，要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以后啊，還要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你可一定要帶他來見見我，我還要給他準備許多的好東西。”

林若蘭倚在木香的頭上，眼眸之中是無限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