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你再陪我逛燈會吧。”

這句話不知怎的，來來回回的進到林若蘭的腦中，一遍又一遍的響起。

她坐在梨樹下的木桌旁，斜著頭望向今日買的那玉兔花燈，凝凝出神。

“這燈你拿回去吧，兩盞太花哨，我怕阿苑看了不舒服。”

這玉兔燈就這樣被許沉給搪塞進了自己的手里，她提了一路，心里自然是極其喜歡的，只是沒想到它最后還真是留在了手里。

“我原以為我夠了解他……”

許沉今日的模樣，倒不說陌生，只是他不吵不鬧了反而不太習慣。

“夫人！夫人！”

木香的聲音還未入院便就傳進了院里，想來今日和晨飛出去一趟，心情甚佳。

林若蘭抬眼之時，木香就是沖進了院里，晨飛在后頭急匆匆跟著她，生怕她跑得太急跌了。

“夫人！我給你帶了花燈！”

木香剛舉起手里帶的花燈就瞧見了她桌上放著的玉兔花燈，驚詫得停住了腳步。

“夫人今日去燈會了？”

林若蘭輕笑后，點了點頭。

“這燈……”

木香曉得那燈是林若蘭的心結，所以今日就是瞧見也沒敢買就怕她瞧了燈心頭不舒服，可她怎么也沒想到，她不買這燈，這燈卻到了林若蘭手里。

“無妨。”

林若蘭抬眼望向晨飛，他手里大一包小一包的，想來都是木香買的東西。

“看來你們今日收獲不少啊。”

晨飛含蓄笑下，撓了撓頭。

“夫人！天色不早了我得先走了，這些東西都是今日燈會上的小食，夫人慢慢享用。”

那話還沒說完呢，晨飛便是連跑帶跳的出了院。

“這晨飛現在好像日日都想來咱們院里呢。”

林若蘭抬起頭望著站在一旁的木香，她正吃得歡呢怕是方才晨飛回頭望的那幾眼她都沒看見。

“那就把晨飛招進咱們院里便是！”

木香便是只知道吃，那里想了其他東西，林若蘭嗤笑著搖搖頭。

“榆木腦袋！”

晨飛那心思林若蘭早便看出來了，只是木香的反應遲緩得很，也不曉得怎么了，她素日里是個機靈丫頭，可遇到情愛之事便就變成了個木訥之人。

月光斜照，印在桌堂之上散著白光，那竹節燈的亮光融在的白光之下，點點星星的亮著。

“公爺，您今日和夫人去過燈會了？”

阿苑在門外便瞧見了窗口的竹節燈，嘴邊的輕笑隱也隱不住。

“去過了。”

許沉瞥了一眼那燈，低沉聲色。

“可是你叫我去我才去的，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阿苑徐徐點頭，他年紀大了身子重，給許沉倒茶的動作也緩得很，一邊笑應許沉的話一邊給他遞茶。

“我們公爺其實心窩窩軟得不得了。”

林若蘭散著發，烏黑發絲垂在腰間，她捧著一邊臉望著月印西窗透來的光亮。

“我們若兒今年是不是也想要玉兔花燈啊？”

“哇！娘親最好了！”

“前頭還有荷花酥呢？若兒再不走，就該賣光啦！”

母親的模樣依稀隨著月光幻了出來，落在那盞玉兔花燈上，好像她輕柔的聲音，下一刻就會從那花燈之中傳來。

林若蘭只是傻笑著，望著那燈瞧得癡了。

“娘親……若是你還在就好了。”

當日出嫁的時候，是三姨娘代林若蘭母親送的她，給她梳頭、受她拜禮。

可惜那么疼愛林若蘭的人，到了頭也沒能看到她出嫁的模樣，她早早備好了嫁衣，又早早留好了嫁妝，可就是沒能盼到她出嫁之日。

當年她生下林若蘭之后，身子便一落千丈，一日比一日差。請了無數的醫官都只讓養著，沒什么確切法子。

林若蘭十歲的時候，林家這正房身子就更是差了，整日干咳眩暈，身子虛得很，連出房門都難，那時三房便時常去她房里陪她說話繡花，林若蘭自然就和三房親些。

沒過兩年，林若蘭的娘親就撒手人寰了，三房瞧她可憐，年紀輕輕就沒了娘，后來是當自己親生女兒待的，也算是報了當年大房待自己如姐妹的恩情。

那時林若蘭沒了娘親，日日發癔癥做噩夢，哭得天花亂墜的，日日嚷著找娘。她就日日去林若蘭房里哄她睡覺，不知給她擦了多少的淚才哄她睡著的。

后來林若蘭和那元家公子有意，三房曉得之后也打算撮合過這門親事，可林正海瞧不上元家，覺著元家只是個小門戶，就斷然拒了這事。

那三房只是林家院里最小的，那里能多說什么，提過一次便沒再提過了，心里想著再等等，若是林若蘭能在遇到個更好的良人更好；若是不能，林若蘭能和那元家公子兩相歡喜這么久，想來也是真愛，那林正海也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人，說說準是能成的。

更何況元家也沒那么不堪，多少也是個生意紅旺的門戶，就算條件比林家差些，但總歸也苦不了林若蘭，況且嫁的人還是她自己喜歡的，日后的日子定是歡喜多過清苦的。元家門戶雖小了些，但同林家一樣都是商賈之家，兩家扶持著日后也多是蒸蒸日上的。

可盤算得再好，后頭也是事與愿違，本都算好的東西，到頭來盡是毀了個干凈。從許公府上門提親的時候，這事就不是她一個三房能言語的了。

后來，只能啞巴吃黃連，滿嘴咽著苦的將林若蘭嫁了出去。林若蘭不哭不鬧的，還反過來勸她同她說自己沒事，看得她心疼極了。梳頭的時候，那淚一滴接一滴的落，怎么舍得讓一個這么好的姑娘就這樣丟了自己的一輩子，她嫁也沒嫁給那個自己想嫁的人。

那時人人都說，若是能投胎做那林府里的小姐，上輩子定是積了厚德的。只有她覺得，這林府里的人一個比一個苦，有多少金銀財寶，就有多少的身不由己。

這林府里頭姑娘家的命，那里是能由自己做主的。嫁的那人是不是良人，也無關緊要，到底苦得很，那里還像別人說的那神仙眷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