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伊見這陣仗，心中估摸了幾分，乖覺地點頭，伏在尚琛膝上闔眼。

爾湘苑這邊，榛練自昨夜被苒春再三的囑咐，忙與舂夏合計了一宿。尚大娘子那邊不難應(yīng)對，就苑里頭這三四個難纏。怕生枝節(jié)，又怕幾個混賬一個不留心傳到外邊與人說道，豈不作禍！故而只在廊廡下盯著，幾乎不曾合眼。實在掌不住，將窨了【木梨花】的【芳蕊】滾熱水，借著那股子沖鼻子的香氣，權(quán)且喝下提神。想著沒好生甜睡，虧了氣血，早起若能進些蔗糖糕，裹上棗兒，去核切片的那種，吃著最是滋陰補氣的。

適才見苒春二人才出苑門，伴月那屋里就起了響動，她湊上去，拿食指蘸了口水，戳破窗戶紙一瞧，這混賬正自拾掇衣襦。榛練心道：敢情想抓個現(xiàn)行，或是趁勢取便，跟著走一遭兒？

轉(zhuǎn)念一想，心中勾出丘壑，正值舂夏端了碗奶糖子粳米粥過來，忙忙地比劃，央告她如何行事......

伴月才出的苑門，還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

“妹妹，這是往哪兒行呢？”

伴月慌張地回頭一看，見舂夏已在兩三步外候著了，還乜著眼。她饒是自若，可架不住手中的細軟扎眼，趕忙賠釋：“這些針黹傢伙原是昨日應(yīng)了秋丫頭的，冷不丁擱在茶房一宿，半夜里想起，就怕被酒糟婆子拾走，趕著天亮忙過來取。姐姐可別多心。”

舂夏只靜靜地瞧她，一副看得透透的得意神采，很是不屑道：“呦，妹妹可別扯謊，昨日伙房治了好些食材，當(dāng)時正胡亂點收著，我分明記得你過來取上回制蓮蓬湯的模子。想必你料定今兒個有大灶要燒，兼又卜得一手好卦，知我要蒸蔗糖糕，上趕著來搭把手是正經(jīng)！”

伴月意虛詞鈍，順勢道：“阿姐抬舉了，此刻還有這些針黹上的功夫，容我一時半刻再來與你打下手。”

舂夏擺手：“那些針黹上的功夫，究竟是你與秋丫頭的私情，怎好憑這一個駁了苑里的正經(jīng)作業(yè)！你雖說是大娘子院里撥過來的，到底歸在這個苑里了，由不得你充大頭，間天揀些芝麻綠豆的輕巧活計，滿苑里告你不是的多了去，連后角門的老宋媽媽都說你是個二層主子。這會子還不規(guī)規(guī)矩矩依著我行，再生二話，讓苒春即刻回了大娘子，把你撥回去供起來不好？我昨兒個在竹林那邊刨洋芋，回來時被階上的青苔滑倒，胳膊直直摔下，現(xiàn)在還疼哩。既遇著你，正好，幫我舂米！”

見伴月猶自遲疑，她推搡道：“磨蹭啥呢？還不捧著手頭的針黹，同我舂米去，愣著作甚？難不成要夾帶私逃，被我抓個現(xiàn)行？”

此刻，伴月心里有著十分的不甘，偏又十分忌憚舂夏，畢竟手頭的細軟是藏不住的，真被嘈嚷起來，驚動了一干婢子，定要報與尚大娘子。鬧大發(fā)了，輕則叫來人伢子發(fā)賣，重則亂棍打一頓，扔到莊子上充入隸農(nóng)一流。

真真退也不是，進也不愿，舂夏又不待她思索，連連發(fā)作道：“可想仔細了，是預(yù)備干活呢，還是挨板子啊！”

思前想后，伴月少不得先跟著舂夏行事，被攛掇去服舂米之役。

旮旯里，榛練抓著一把舂夏剛炒的瓜子，將一切盡收眼底，十分得瑟地磕著。想著軟糯的蔗糖糕，已是稱意，越發(fā)賣力地盯著周遭，把個爾湘苑守得如鐵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