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我為了殺他就利用狩獵之時引發猛獸發狂,然后除之。而另一邊刺殺城主,如若成功則我直接登頂利用那雪萍城狼紋鎮壓墨軾。若不成,有那么明顯的證據,墨轅之死也盡可以推到他身上。”
城主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所以此事,不是你所為?”
“不是。”墨軒溫潤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冷意:“恕我直言,如真是我做,不會如此錯漏百出。”
那么明顯的狼紋,縱然一開始一氣之下會想到墨軾,可是那之后冷靜下來無人會不覺得蹊蹺。還有那粗俗的殺人之法,太過急功近利。
城主一想也確實明白過來,可他卻一手將茶盅摔到了墨軒腳下,怒道:“你以為你這微末伎倆,能瞞得過我。”
是,此招看似明顯而粗俗,可是效果卻明顯。
當時盛怒和喪子之痛下,誰人會冷靜下來慢慢想來,若非不是自己親子,怕是即刻血濺當場。而縱使是親子也怕是即刻下獄了。
而只要他在獄中做了手腳,哪里容得了墨軾多活一刻。
屆時,兩大勁敵已死,自己顧忌冒然換儲君會使得雪域動蕩不安而無法易儲,他登上雪域之主的位子已成定局。
真當自己眼盲心盲,什么都不知嗎?
這么清晰的聲音,引得殿外的墨軾與城主夫人抬眸。
一個眼底心底都是擔心,另一個卻全是笑意,與嘲諷。
城主夫人舉步就要進去,墨軾急忙攔住:“母親,父親正在氣頭上你這樣只怕只會適得其反。”
城主夫人抿了抿唇角,停住腳步。
墨軒抬眸:“孩兒是父親您親自教導出來的,父親難道不清楚孩兒會用什么手段!”
“滾出去!”城主怒喝一聲,又是一個茶杯碎裂,正好砸在墨軒額頭。
墨軒額頭上鮮血頓時流了下來,他卻一聲不吭直接遵了城主的令離開。
“墨軒!”城主勃然大怒。卻無法阻止那人走遠。
出了殿門,城主夫人立刻將他拉到身前,眼底盡是心疼,拿出絹帕去擦拭他額頭上的傷。
墨軒笑得溫潤沖著她搖了搖頭:“娘,咱們回去吧!”
城主夫人動作一停,幾乎是詫異的看向他。
這聲娘,自他七歲起就不在喊了,而是疏離的稱自己一聲母親。即使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后來也從未變過。
如今,這是怎么了?
知子莫若母。
這一看,她就發現墨軒那一雙眼睛里雖然已就如同打磨的圓潤溫和的墨玉一般,卻充斥的哀傷,甚至給她一種他馬上要哭出來的感覺。
那樣一雙眼眸令城主夫人只覺得心都碎了,那里還舍得耽擱片刻直接拉著兒子離開。
墨軾看夠了熱鬧,也不耽擱離了城主府。
他要徹底的查,究竟是誰在后邊搞鬼!
城主躺在床榻上,身邊站著一道黑影,挺拔而冰寒。
正是城主的隱衛首領林寒:“狩獵場群獸狂躁,是被人下了藥物。藥效不過半個時辰,而能配出這樣的藥的人比比皆是。雪萍城的狼紋的確不假,可是這撥人卻不是出自軾公子,而是雪萍城內部軾公子的死敵。雖說禁軍把控嚴密,可這波刺客能力也不是最出眾的。刺殺城主這等大事,不該如此草率。”
城主此時的面容遠遠沒有方才在人前的臉色好,血色盡失,憔悴不堪。他冷笑:“很明顯,這是故意栽贓嫁禍,要墨軾死在主城。是墨軒做的?”
林寒搖頭:“未見軒公子有任何人手調度,反而是轅公子的人,還有吳家本家的人都有調度的痕跡。而且,吳家有一位大夫幾日前暴斃!”
“轅兒?”城主詫異了,想到那個死去的小兒子,心頭一痛。
林寒頷首:“不錯。”再往下,他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城主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這分明是,墨轅欲殺墨軾,卻被墨軾反算計了一條性命。
“怕是不盡然?”城主白著一張臉,眼底閃過狠絕的笑:“這背后,怕是少不了軒兒的推動!”
“屬下沒有查到任何痕跡。”林寒道。
城主笑容更甚:“這才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好兒子,不是嗎?”
現在,即使是墨軒的嫌疑最重,可熟悉他秉性的人也不會懷疑到他。日子一長,這些淺層的證據揭露出來,旁人更會覺得冤枉了他。
還有誰會想到真的是這個一向溫文乖巧的孩子使得這么一出伎倆,讓墨轅做了殺人的刀。
他也必然清楚,墨轅的手段斗不過墨軾,反而會死在墨軾手中。
這樣一來,這唯一的競爭者也被別人除去了。
而他本人沒有沾到一絲血腥。
城主想到那日給他的墨轅的分封詔書,忍不住冷聲而笑。
卻原來,墨軒連這道分封的詔書也不愿意留給墨轅。
林寒沒有再接話,也不敢再接話。
“你去查查,今日墨軒身邊還發生了什么?”城主想到他今日跪在自己面前,說話不似以往圓潤轉圜,而是帶著魚死網破的怒氣與冷硬,心頭只覺得奇怪。
林寒點頭,隱沒在黑暗中。
這邊,墨軒被城主夫人送回自己的寢殿便好言相勸讓她早些下去休息,那抹脆弱再也沒有表露出來。
這份平靜反而看得城主夫人揪心不已。
許是,今日看到墨轅死在吳美人面前,許是察覺到了墨軒今日令人心疼的異樣。
她將兒子緊緊摟住,像他小時候那樣。她心中此時難以平靜,終于忍不住失了城主府主母的威嚴與冷靜。那雙眼眸也終于忍不住留下眼淚,道:“軒兒,娘親還是希望,你會一直喚我娘親。”
自從他知禮守禮之后,那一聲母親就已經成了他們母子永遠的鴻溝。
墨軒笑了,仿著小時候的身高,他蹲下身來,拽著她的長長的裙裾:“娘親,軒兒知道了。”
城主夫人這才破涕為笑。
母子二人,說笑了好一陣這才不舍結束。
等到寢殿內空無一人,墨軒才沒有繼續忍著喉嚨間的腥甜,一口血吐在地上的華貴地毯上。
他眼中盡是冷意:顧北辰,不愧是顧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