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生，程之遠看著縮在被子里做蠶寶寶只露出一頭黑發的方婧姝，禁不住開口打趣她說：“你裹成這樣，小心化繭成蝶了！”

“。。。”

“他們都走了。。。”

“。。。”

“你不會是睡著了吧？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這話音剛落，床上的人總算有了動靜，嗚嗚噥噥的聲音傳來：“我沒有睡著。。。”

程之遠自己也因為剛才醫生和護士的話，覺得有些尷尬。但是他還有比較重要的事情和方婧姝講，宜早不宜遲，索性就趁著今天和她溝通，了解了她的想法之后，再調整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方婧姝覺得自己再這么自欺欺人下去也不是辦法，索性打開了被子，坐了起來，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看著程之遠。

程之遠端了一杯水遞給她，說道：“就是中午你說的關于學校對你受傷事情的處理，我還有一些想法想和你聊聊。”

方婧姝原以為這個話題在中午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完全沒想到程之遠這邊還有問題，不解的問道：“你。。。你說啊！”

“你中午假設的條件有瑕疵。你是假設如果真的有幕后黑手的話，你認為這個黑手是你的暗戀者。但是如果不是你的暗戀者，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如果是別有用心的其他什么人呢？”

“別的其他別有用心的人？你是指。。。”

程之遠看著方婧姝一頭霧水的表情，有種沖動想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但是還沒有等他開口，方婧姝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生生的吞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其實不管是什么人，如果是涉及到我們學校學生的話。。。我并不打算追根究底的。”

“為什么？”

方婧姝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已經升起的點點燈火，喃喃的說道：“每年有成千上萬的學生為了擠進大學象牙塔，十年苦讀不說，連帶著父母甚至整個家族都為了這一紙錄取通知書而心力憔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在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憤怒，就想著給自己伸張正義。這幾天過去，我也想了很多，除了皮肉傷之外，我好想并沒有損失什么。甚至。。。甚至還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東西。”，說完飛快的看了一下程之遠，快的程之遠都懷疑自己眼花了。

然后又聽到她接著說道：“再說了，我覺得不管是誰，都不會是像我爸爸抓捕到的那些罪大惡極的罪犯不可原諒，需要上升到司法的角度上。我覺得學校現在的處理方式是我可以接受的范圍。我也不希望等畢業之后，他/她帶著有污點的檔案去求職，去討生活。現在社會競爭本身就已經很激烈了，我不想。。。”

“你不想因為自己的追根究底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程之遠看她為難的樣子，替她做了總結發言。

“嗯！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你也會這么做吧？”

程之遠不知道方婧姝哪里來的對他的信心，但是又不忍心傷了她的這種盲目自信，只能轉移話題，“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方婧姝看他起身要走，趕忙說道：“你先忙你的事情吧。就這兩天我自己可以的，況且還有醫生和護士在這嘛。你去幫你哥哥處理一些事情吧。”

“怎么，方婧姝，現在就過河拆橋啊？”

明知道是一句玩笑話，方婧姝還是不想他不開心，趕忙擺手否認，“不是的，我是。。。我是覺得暑假開始了，你還是要有自己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一些事情。”

“我有自己的事情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你啊！”

這水到渠成的回答，卻又是一句猝不及防的情話，惹得方婧姝又再次臉紅了起來。

目的達到，程之遠也不想再耽擱下去，影響了她的休息，拿好書包走到門口，對著方婧姝道別：“趕緊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還有，晚安！”

眼看他就要走了，方婧姝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突然叫住了程之遠，

“那個。。。等一下！”

認識方婧姝這么久，經歷過無數次的再見和離別，這還是第一次程之遠被她叫住，一時間竟然愣在門縫里。

四目相對，方婧姝在他炙熱的視線下，心臟仿佛都停止了跳動。剛才腦袋一時發熱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生生的堵在嘴邊，不知道如何開口。

程之遠看她難為情的樣子，心里有了猜想。開門，無奈的放下書包，就朝著她走過去。

方婧姝一看到程之遠又回來了，還朝著自己走過來了，趕忙伸手阻止，

“你。。。你要干嘛？”

程之遠以為她是在害羞，張著一雙手，作勢就要抱她，嘴里還說道：“都這么久了，上個廁所還這么讓你難以啟齒嗎？”

果然是誤會了！

方婧姝趕忙猛搖頭，制止他道：“你能不能把上衛生間和馬桶之類的從你腦子里劃去？”

“哦，是我誤會了。那你休息吧。”

剛轉身，就覺得自己的衣角被牽住了。

他轉頭看著方婧姝一張緋紅如西瓜瓤的臉，心瞬間溫柔的成了一池春水，輕聲的問道：“你。。。”

“程之遠，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

方婧姝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著程之遠不解但鼓勵的目光，說出了剛才的話，

“我剛才說的那個。。。那個新收獲。。。那個新收獲其實是。。。”

程之遠其實剛才就因為她的那句話和飛快閃躲的眼神而滿心歡喜。本想著想要仔細追問一下她呢，但是考慮到她在這種事情上一直比較矜持被動，能夠主動說出那句話已經很難得了。雖然自己很想她可以當著自己的面告訴自己這個新收獲是他，但是又怕太過于急于求成，反而適得其反，又讓她縮回自己的保護殼里。

萬萬沒想到，方婧姝今天像是個甜蜜發射器一般，給他帶來了接二連三的驚喜。

他心里緊張的要死，連耳朵里血管血液流動的聲音似乎都聽得見，大氣也不敢出，咬著靜靜的用平生所有的柔情看著她，等待著從她口里說出的期待已久的夢寐以求的情話。

他的眼睛里有澄凈閃爍的星光，有一眼萬年的神情，方婧姝被這種目光所蠱惑，朱唇輕啟，說出了那句有著神奇魔力的話，

“那個新收獲其實是你！”

說完，方婧姝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自己胸膛里面突然升騰起一群白鴿，爭先恐后的往外飛去，翅膀掀起的風迷住了她的眼，一種又幸福又酸澀的感覺涌上眼簾。

這一只只從方婧姝身體內飛出的白鴿像是一粒粒幸福的子彈瞬間貫穿程之遠的心，組成一張名叫方婧姝的甜蜜情網緊緊包覆著他。

他想要放聲大笑，想要抱著她瘋狂的旋轉，想要奔跑出去對著整個醫院，不對，對著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愛情，分享自己的喜悅。

但是此刻，在這安靜的病房中，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顫抖著雙手捧著她的緋紅的笑臉，在她的額頭上印上輕輕的一吻，然后把她擁在自己的胸前，難掩心中的激動，

“方婧姝，謝謝你！我真高興~”

“嗯”

倆人就這樣抱了一會兒，直到心情都平復了之后，程之遠半蹲在床邊，正視著方婧姝說道：“我有分寸的。我既然之前答應了你等到考研結果出來之后，我們再正式在一起，這個承諾依然有效。這幾個月就算是試用期吧。幾個月的等待時間換一輩子，值了！”

“程之遠！。。。”

“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

程之遠其實不敢再待下去，他害怕自己越呆越不想離開。聽到了最想聽到的情話，他需要自己一個人找個安靜的角落去享受，去回味，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意想不到的甜蜜中。

再次站在門口，程之遠看向同樣看著自己的方婧姝，心境完全不一樣了。他努力壓抑著自己內心不想離去的念頭，對著方婧姝揮了揮手，

“婧姝，試用期期間，偶爾給我一點甜，就很好了！晚安！”

“晚。。。晚安！”

關上門，走了不到兩步，程之遠就聽到一聲高亢的嬌嗔女聲從方婧姝的房間穿過大門飄蕩在醫院的走廊上空。

“啊！”

程之遠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了一下那個房門，然后像是腳踩了風火輪的哪吒一般，朝著醫院出口飛奔而去。

“啊。。。啊。。。啊”

幾分鐘之后，學校主干道上稀疏的行人都看到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快速奔跑著，像是要沖刺終點的運動員，那種幸福和興奮，混雜在盛夏的朦朧夜氣中，感染了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