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帳子外面坐著看書的那段時間里,左湫一直在想一個事兒。
為什么自己這么怕葉緒?是因為他很強嗎?是因為他曾經(jīng)威脅過自己的性命嗎?不,傅賽爾也很強,傅賽爾也曾經(jīng)差點掐死她,甚至到現(xiàn)在傅賽爾都還在明確地表示他很討厭她。可是她并不怕他,至少,不像怕葉緒這樣怕他。
為什么?這很不合理啊?
還有就是,為什么自己明明很怕他,卻一直在激怒他?搞得好像她不怕死一樣!忽然間腦中一個念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卻把左湫嚇得呆了好久——她喜歡他,嗎?
這種小心翼翼,這種非同尋常的畏懼,還有,她曾經(jīng)有過不想讓葉緒因身份暴露而死的念頭。在擁城那個大雨滂沱的下午里的那一眼,在廂房里他突然逼近的瞬間,在她被游獵人拉走時大喊著的他的名字中,左湫深深地打了個冷戰(zhàn)。不會吧,怎么可能呢?明明自己對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啊。可是……
她回頭看了一眼帳簾,心中亂鼓成噪。
煩躁了一會兒之后,左湫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自己是真的喜歡葉緒,那么有沒有可能他也會喜歡上自己?如果可能的話,那么她或許就能阻攔他——既保護了池鑒他們,也能保全自己和葉緒。
在古代的有一定社會地位的男人,在感情上永遠(yuǎn)都是變態(tài)的一致。娶妻之前會逛花樓找艷遇,娶妻之后,妻子便是他最新最忠實的艷遇者。當(dāng)然,他們永遠(yuǎn)不會滿足,厭倦了妻子之后,會不斷地創(chuàng)造新的艷遇,納小妾,找姘頭,都是在滿足他們所謂的征服欲。其實就是一種缺乏,一種沒有穩(wěn)定感的缺乏。他們自始至終沒有真正愛過哪一個人,沒有為哪一個人真正付出過自己,所以他們借口“男人的權(quán)利”不斷地“尋找”,卻多數(shù)無果而終。
如果,她能成為葉緒的那一個人,是不是就不再完全受葉緒控制,就能適當(dāng)?shù)剡M(jìn)行一些反擊……如果真的可以,或許這會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所以那一瞬間左湫沒有反抗,反而主動示好。所以她才會突然間親上去,致使葉緒措手不及。
然而左湫實在是低估了葉緒,或者,高估了自己。反應(yīng)過來時,葉緒嘴角很不懷好意地一撇,看向蹲在地上的左湫道:“這樣啊,我倒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想法。這樣吧,雖說你長得很難看,脾氣也很讓人討厭,但好歹也是幫著我走到這里的人,我且不計較那么多,你愿意跟著我便跟著吧。”
“我靠!”這是內(nèi)傷,左湫幾乎要吐血,“你這個人怎么這個樣子啊?!我好好地跟你示好,還跟你說那樣那樣的話,你好歹顧及一下我身為一個女孩子的自尊心好嗎?說一句好聽的話能死嗎?就算拒絕能不能婉轉(zhuǎn)一些,我也是個玻璃心的女孩子好嗎?!”空氣中原有的曖昧氣味一下子變成火藥味,火花四濺,一觸即發(fā)。
葉緒依舊一副欠揍的表情,往后撤直了身子,道:“能死。”
左湫一口氣噎在胸口,差點要升天,“得得得,你能,你厲害,我斗不過你行了吧。”氣悶地站起來走到爐子邊準(zhǔn)備生火做飯,連生了好幾次都沒能把火生起來,氣得她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摔:“不吃了!誰愛吃誰做去!”轉(zhuǎn)身就掀開簾子往外走,氣勢十分洶洶。
葉緒看著她自己要把自己氣死,實在忍俊不禁,左湫剛一離開帳子,就繃不住大笑了起來。
可是他不知道,有些念頭一旦被種下,便不能再也不能被抹去。
左湫出去的時候正是天欲黃昏,出門走了沒有很遠(yuǎn),便遇到了池鑒。左湫因著心情不太好,便不太想跟池鑒說話,于是她裝作沒看見他,不動聲色地折了身想轉(zhuǎn)彎。可是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池鑒一直在她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不搭話不行了。
“誒?池鑒,好巧好巧,你怎么不在家里吃飯反倒出門來了?”
“我是來找你的。”池鑒臉色不是很好,“聽說你要離開塔達(dá)城?”
左湫心里一咯噔,二話不說開始打迷糊:“啊?你說什么?我要離開塔達(dá)城?誰跟你說的,怎么可能呢?我還沒在這里玩夠呢,還沒見過草原上的大盛美景,怎么會離開呢?你肯定是道聽途說聽錯啦!”會是誰跟池鑒說的呢?是傅賽爾還是桑宏?
“那你看過了這里的美景之后呢?玩夠了呢?就要離開了嗎?”
左湫不想現(xiàn)在就跟他說這件事,便盡量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往其他地方帶,“你怎么了,池鑒?怎么好端端地說起這種沒邊的事兒了?是不是初越又不好好聽話惹你生氣了,哎呀我早就跟她說過要聽話,她還不理我!看來還真的得好好跟她談?wù)勗捔恕!?
說著,左湫便折身往初越住的方向走去,“正好我今天沒什么事,我去找她,好好跟她說道說道。這孩子太年輕,不給她好好說說她就不當(dāng)回事!”
就是因為怕池鑒會做出什么事來,左湫才故意走的很快。可是池鑒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來,“傅賽爾說你要離開塔達(dá)城,離開蒙哲。你要去哪里?”
話題轉(zhuǎn)移失敗,左湫只能想辦法再轉(zhuǎn),“傅賽爾?傅賽爾的話你也信?他做夢都想我離開他的視線好得個清凈呢!我們倆的關(guā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厭惡我,我也不想跟他在同一個場合出現(xiàn),這不是眾所周知的嗎?”
可池鑒這一次來的目的很明確,“你告訴我,為什么要離開塔達(dá)城,為什么要離開蒙哲,離開之后,你要去哪里?”
“哎呀!我說了!你能不能別問了,我沒說我要走!”嘴硬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戲。“你怎么回事啊池鑒,就算是我要走又怎么了,我還不能走嗎?你今天怎么回事?!”
池鑒自嘲一般地笑起來,“好好好,你果然要走,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走?!”話說到后面,便已經(jīng)很強硬。
對于未來還是一無所知的左湫對于這件事不想談?wù)撊魏危﹂_池鑒的手,低低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了。”
“是因為那個葉緒嗎?因為他要離開蒙哲了,所以你就要跟著他走,是嗎?”
池鑒怎么會這樣想?左湫有些懵,“不是,這怎么又跟葉緒扯上了?”
“你會和他成親,他會是你的夫君,所以你才這樣對我是嗎?所以你才要離開蒙哲是嗎?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明明我比他先遇到你啊!”
好像一下子被人揭開傷疤,左湫眼神慢慢黯淡下來,連回答池鑒都忘記了。
見她不語,池鑒便不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他眼中全是痛苦,看向她,全化作萬般傷情。明明,是他先遇見了她,明明,是他先開了口,明明,是他更愛她一些……可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