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分分地跟著映達走出后殿,小湫忍不住回頭看向后殿的方向,見四下沒有別人了,她哀嘆一聲,“啊——!我還有找初……阿月有事呢!”
一臉嚴肅的映達拉著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回了暖凌閣才停下來,“別說話,今天這件事由不得你,你必須得聽我的。”
“怎么回事啊?”對即將到來的事仍舊一無所知,本來還一心都是事兒,小湫才沒有耐心跟單瑜蘭擱那里耗。“我可不想跟她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浪費時間,我一腦門子事兒呢!”
可是映達不分由說地拉著她進了自己寢殿,把她按在梳妝臺前,“我先給你收拾一下,具體有什么事在這過程中我會告訴你。”
認真而嚴肅的映達讓她心里有點懸,“是不是出事了?”可是出事了怎么會要她梳妝打扮?難不成梳妝打扮一番就能消災免事了?
一邊招呼落樂去選一套合適的衣服,一邊把小湫頭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拆下來,映達道:“那你以為皇后娘娘點名要見你是不是大事?”
怎么會!小湫驟然轉身,絲毫沒提防到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還在映達手里,這一轉,嗷的一聲痛得不行就是下場。小湫捂住頭發,五官都擰到一起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還以為是單瑜蘭騙我呢。”
小湫突如其來的一聲嚎叫,嚇得映達忙不迭地松了手。見她這樣問,映達一邊拿著梳子給她梳頭發一邊道:“太子妃說的話能是隨便說的嗎,況且還是涉及到母后,你這次啊,是當真麻煩了。”
小心翼翼地轉頭,保證這下不會弄疼自己也不會讓映達難受,小湫問:“可是,我不能見她啊!”
“為何?”映達這倒想不通了,“見一見皇后娘娘又不是要你當場嫁給殿下。”
“那不一樣。她見了我,那我就不能簡單地一走了之了。我是想離開的干干凈凈,不是想再當一個通緝犯。”有蒙哲的全國通緝在身已經夠難受的了,難不成到時候還要被這個皇后娘娘通緝?
唉聲嘆氣的幾句話,卻讓映達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她的手不自覺地扣弄著發梳,“你要走,一定要惹得殿下生氣嗎?”
一定嗎?
“我當然不想。”可是她騙他這么久,東窗事發之日,他怎么會不生氣呢,他怎么會不動怒呢。“可是我已經騙他了,他恨我是既定事實了。”
“可如今殿下滿心是你,怎么會恨你?”
她久久不語。
殿內安靜得能聽見香籠里的香燃燒的聲音,很細微,很小,碎碎的,輕到幾乎聽不見。可是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他會的。”
能在東宮里面安安穩穩地生活了八年之久的映達,自然也不是無腦之人,她懂了。手中的發梳慢慢拿了下來,她有些擔心,“那你怎么辦。”
猛然深吸一口氣,小湫仰面笑道,“他最好恨我,很恨很恨我,然后煩我,把我丟掉。這樣最好了。”說完了,她咬咬嘴唇,“也或許,他十分生氣,會殺了我。”
突然之間,映達的目光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她想安慰她,可是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她說的的確沒錯,太子大怒是一定的,只不過還沒有發生罷了。而太子殿下的脾氣,她也不是不知道,殿下,是真的可能怒極失手殺了她。腦中還有小湫剛剛到笑,可是那笑卻一點點地變了味,變得越來越悲戚,越來越像是一首悲歌,在哀唱那不遠的悲劇。
“哦對了,映達。”小湫抬頭,看向神思恍惚的映達,道:“估計這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到時候如果真的很嚴重很嚴重的話,你千萬別說知道。哎,你可別以為我是不想連累你,我只是怕葉緒他知道我居然策反了你之后對我更加生氣,畢竟我這也算是動了他的人。行嗎?”她拉著她的衣袖,眼神中滿是熱切的渴望。
略一低頭,她便看見這樣的眼神,像是觸了電,她旋即挪開了目光,“我,你喜歡什么樣的發髻,我幫你梳。”
“那我們就是說定了啊。”轉正了身子,小湫面向梳妝臺,笑著寬慰她道:“誒,映達,你說這個皇后娘娘是什么樣的呢?她見到我會不會給我難堪啊……”
這是一個已經定好了結局的游戲,她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非死即傷,便是她無二的下場。可是,小湫看向銅鏡中模糊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自己把自己安排進死路了呢?
窗外早已有嚴冬之意,樹上的葉子早已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頑固的還倔強地叮在枝椏上。經風一吹,在樹上左搖右擺,嘩啦啦地響。小湫瞥一眼,總感覺那枯黃將死之葉像極了如今的自己。
屋內擺著的早梅有的都淡淡地開了花,一朵兩朵的,雖然不多,但是也有點疏影橫斜的感覺。映達拿了好幾支金銀釵在小湫頭上比劃了許久,卻總也找不到合適的那一個。看小湫的目光落在那早梅上,映達突然靈光一閃,折了枝帶著花骨朵的梅花插進了她的發中。
花枝進發之際,小湫一驚,忙用手捂住頭發,回頭問映達:“這是干嘛?這么突出?!”
扳正她的腦袋對著鏡子,映達道:“我試了好幾支發釵,都不滿意,看來你還是適合這清新脫俗的簪花之道。看,這樣可就舒心多了。”
對于一個常年流浪在人間的無名之輩來說,簪花之妝最能契合她們的氣質,清新自然的山林之氣帶在身上,能很明顯地和眾人區分開來。葉緒見到妝扮結束的小湫之后,對于簪梅這一選擇極是贊不絕口。
映達在一旁掩口笑,對小湫道:“你看看殿下,剛剛那個愣神兒勁!”
“哪有那么夸張,你別瞎說!”小湫拉拉映達,等她鎮定下來之后,她才笑一笑,看向葉緒,說:“只許有這一次,這么花里胡哨的我習慣不來。”
笑著搖搖頭,葉緒走近她道:“這可不行,以后見母后的日子可多了去了,你不習慣怎么能行。”
心口那里突然狠狠一緊,小湫登時有了窒息的感覺。她臉上是有些泛白的,但因為胭脂遮著,輕易也看不出來。擱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張開又合上,合上再張開。她告訴自己,已經箭在弦上,她沒有退路了。
笑了笑,她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