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湫翻身坐起，拉住葉緒的袖子，“不行！”

“什么？”葉緒被小湫一拉，剛站起來的身子一下子又摔坐在床上。

“啊，那個……我是說……太子妃一定很心急，現在肯定很擔心你，你還是回太子妃那里去吧。”

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小湫的意思，葉緒嘆了口氣，“你不想我留下嗎？”

當然不想！小湫趕忙點頭，然而一轉念又記起映達告訴自己的話，又立刻搖搖頭，“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

葉緒站起身來，“沒關系，小湫，我說過不會逼你的，你覺得自在就好了。”

那好，就不必藏著掖著了。小湫點點頭，“好，那你趕緊去吧。”然后就縮進被窩里，翻身朝里睡去。

站在她床前，葉緒低低笑了笑，俯下身幫她掖好被角，便離去了。

其實小湫的耳朵一直尖尖地立著，等聽到敏兒送別葉緒的聲音之后她立刻起身，光著腳丫子跑到書案前把自己昨天晚上忘記整理的東西一股腦地收起來藏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敏兒進屋的時候，看到她光著腳踩在地上，立刻如臨大敵，拖著拽著把她塞回了床上。“左姑娘啊啊啊，你怎么可以這個樣子呢？殿下這前腳剛走，你立馬就待不住了是嗎？！你還光著腳呢，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光著腳下地呢？！”一邊給被自己塞回床上的小湫掖被角拉火盆，一邊對小湫絮絮叨叨，小湫的腦袋都快要炸了。她趕緊拉住敏兒，“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睡這就睡！立刻馬上！”為表明決心立刻躺下閉上了眼睛。

敏兒見了，這才罷休，“左姑娘，你一夜沒休息好，殿下說了一定要你好好休息不要亂跑了。”

“好好好，我不亂跑不亂跑。”

敏兒一聽，登時柳眉倒豎，“左姑娘你還不趕緊睡！”

小湫嚇得趕緊閉上了嘴。

她以為待會兒敏兒出去就能出口氣了，沒想到敏兒為了更好的照顧她，居然抱著床被子坐在了小湫床邊。小湫知道這一定是葉緒安排的，否則敏兒知道她不愿意有人陪著一定不會擅自做主的。那既然如此，還是算了吧。云達那件事，今天是去不了了，葉緒會跟他說的，明天再去應該也不遲。

然而小湫不知道，云達跟她說讓她那天去，是有原因的。

云達在東宮外面一直等，結果都快等到中午了，都沒能把小湫給等出來。云達并不知道小湫昨天晚上出事了，葉緒也并沒有告訴他，云達正準備進去找她時，葉緒出來了。

一見殿下從東宮內出來，身邊僅跟著一個卿丹，云達登時心里就沒了主意——殿下這是要跟他一起去？葉緒的步子越來越向他邁，云達心里便一截兒涼似一截兒。

“殿，殿下，您這是要出門？”云達一直默念著不要停在我身邊不要停在我身邊，但是葉緒就停在了他身邊。

“你不是要小湫幫你件事兒嗎？她有點事兒，所以今天不便出門，我陪你去。”葉緒點點頭，看向云達，招呼一聲卿丹跟上，便往大街上走。走出一段距離看到云達并沒有動靜，便回頭喊他：“你干嘛呢？走啊。”

云達皮上笑笑，“那個，殿下啊，這個事兒……您去不合適……”

“如何？”

站在原地糾結半天，云達只能道：“就是……我找左姑娘幫忙是因為她是個女子，我有一些關于姑娘家的問題要求左姑娘幫忙，所以……殿下，您去不合適。而且您去了，和我一個人兒去是一樣的……不頂用。”總不能跟葉緒說是要去和傅賽爾談話吧！

這一番話果然讓葉緒轉移了注意力，“嗯？云達你問些姑娘家的東西干嘛？”

卿丹長長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蘇大人一定是有喜歡的女子了！”

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釋的云達干脆順坡下驢，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葉緒也哦了一聲，“這樣啊。那今天你應該是去不了了。那這樣吧，正好我有點事，你隨我來。”

那邊還撂著傅賽爾的事情等著辦的云達左右糾結焦頭爛額，終是在葉緒的一聲“還有什么事嗎”中，臨時改變主意先跟著葉緒去看看什么事了。

走到一處茶館，葉緒登高而坐，等茶點都上來之后，卿丹便去攔住了入口。

葉緒指著卞京城東方的某個位置，問云達，“你可知，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卞京皇城的方向。

云達略帶疑惑，“那里，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殿下從小生活在皇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個地方。莫不是殿下又和左姑娘有了什么嫌隙？此念一出，云達感覺自己的臉立刻不受控制地變成了一張苦瓜臉，“殿下莫不是在因為左姑娘憂心？”

“也算是吧。”

得嘞，又被自己給撞到了！云達這就奇怪了，“殿下，容屬下問些不該問的。這左姑娘也不是不好相與之人，怎么你們有什么話不能拿出來說嗎？怎么會還有……這種事呢？”

說完，云達已經做好了挨罰的準備。

但是葉緒并沒有任何不悅，他當然知道云達不愿插手自己和小湫的事，于是他只是給自己倒了杯茶，跟云達解釋，“并不全是因為小湫，還有初越。”

于是云達一驚，“初越公主？”見殿下點頭，他忍不住再問：“初越公主怎么會……難道她來了卞京？”

“我指給你看的是皇城，皇城之東緊鄰著東宮。她不僅來了卞京，如今已經到我東宮了。”

葉緒說的輕描淡寫，云達聽得是心驚肉跳。他似乎猜到了傅賽爾來卞京的原因。蒙哲定然不會同意初越孤身犯險，按照那幾個王子寵愛妹妹的程度，應該是連讓她接近金夏都不允許。所以，初越公主很可能是逃出來的，而傅賽爾，是來追初越回去的。不過，也有可能喀朗臺拿了大主意，讓傅賽爾配合初越公主來卞京實施。畢竟，誰也不能想到，一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會不遠千里來趟這趟深不見底的渾水。

“殿下……確定了嗎？”云達問：“那殿下找屬下是有什么事呢？”

葉緒看向自己居住的那個看起來金碧輝煌的地方，他說，“小湫不想我傷害她，我得答應她。”然后他轉身，看向云達，“但是你也知道，初越她一心想要殺我，我不能留她。”

冬日里的風從北邊的高原上吹起，跨過層層山海，穿過片片樹林，開到卞京之城，擾動樹梢的殘余枯葉。一片，一片，使他落下來。

殿下的話再明白不過，云達不能不明白，不能推辭。“是，殿下。”

他突然想起來在擁城時左湫罵他的話：你們金夏人就是這樣報答救命之恩的嗎？現在，他也想問問自己，他就是這樣報答左湫的救命之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