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出所料的是，第二天整個京城的人都和小元一樣，到處八卦著五皇子被刺客刺殺嚇暈的事跡，由此又想起當初他們看見的那個嬌滴滴的小質子，也是曾經被這群刺客追著趕著，聽說還受了傷，想來不會比趙子弗好過，百姓不禁同情起來。

京城鬧出這么大的事，皇帝老五也早該知道了，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單膝跪在御書房，問道:“陛下可要出手?”

“京城這渾水，有人想要撈魚了，”皇帝老五瞇了瞇眼，目光銳利如刀，他忽然轉身看著面具人，冷冷的說道:“寒澈，給朕查吧，子弗是被誰利用了，還是朕這些年，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

那人點頭領命，正要離開，忽然說道:“陛下，少主出現在洛王質子身邊了。”

“錦無?”趙五回到了主位，翻起了一本奏折，面具人依舊單膝跪地，不敢站起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皇帝道:“錦無自有他的用意，別管他。”

“是，”那人低頭，隨即起身，瞬間消失在御書房，這屬于錦書殺手的實力，若是江湖上有人看見，一定又要夸贊一番。

皇帝趙五把奏折看完，揉了揉額頭，說到，“元寶，擺駕，朕要去質子府。”

元寶公公一直站在門口等著，皇帝一開口，他尖細的嗓音立刻傳了出去，皇帝的侍衛聽了這話，很快就準備好了玉攆，等著皇帝出門。

奏折每日都不少，趙五向來親力親為，批改完的時候天已經暮色四合，到了質子府的時候，云辭難得的沒有睡覺，而是正在用飯。

趙五沒有讓人通報，徑直走了進來，聲音洪亮的叫道:“小辭兒，這是正用飯呢？”

皇帝見過他，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若是再用對付張涇的一套對付皇帝，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告訴皇帝他這個人有問題。

他抬了下頭，看了一眼皇帝，立刻站了起來，剛要行禮就被趙五拉住，笑著說道:“小辭兒身子弱，不是說了不用對朕行禮?”

“多謝皇上……”云辭微微笑了一下，立刻招呼小燕給皇帝配了碗碟，說道:“皇上是不是還沒有用膳，我這里粗糙，皇上看著用吧。”

“無事，”趙五拿起筷子自己夾了口菜，嘆氣道:“很多年前呀，朕吃的還不如現在呢。”

“可皇上為天下百姓創造了一個能夠吃飽穿暖的太平盛世。”

“就你會說話，”皇帝老五甚是高興，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縫，吃了一口菜，問道:“聽說小辭兒前幾天受傷了？”

云辭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皇帝已經看出來了，嘆了口氣，“也不用小辭兒自己說了，你身子不好，受不得驚擾，現在看著比前兩日在小麟兒的府邸時更虛弱了。”

“我沒事，刺客還行刺了五殿下，皇上還是先去看五殿下吧，”云辭放下筷子，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苦笑了一下，“我本就是戴罪之身……”

“你胡說什么？”皇帝老五皺了皺眉，伸手握著他的手，他手上很是冰冷，皇帝冷聲道:“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冷?”

兩人飆著演技，云辭應景的輕咳一聲，皇帝嘆氣，“小辭兒，上次在小麟兒的府邸見你，你就低眉順眼不愿意看朕，你年紀小，怎么一點兒也沒有少年人的鋒芒?”

云辭沒說話，皇帝問道:“你府里住著的御醫呢？”

皇帝確實把云辭府里放了幾個御醫，他從小身子就不好，御醫又能照顧他又能監視他，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他安安分分什么事也沒做過，皇帝和御醫都漸漸不再那么在意了。

云辭猶豫了一下，旁邊的小燕看不下去了，立刻上前跪下，說道:“皇上明鑒，府里的御醫早就回去了，只有世子病重了，奴才們幾次三番的請才能請到。”

“放肆!”皇帝拍了一下桌子，嚇得小燕一顫，皇帝轉頭對元寶公公說道:“去把質子府的御醫都叫過來!”

“皇上別生氣，奴才這就去。”元寶公公皺了皺眉，立刻往門外走去。

皇帝讓小燕起來，又看向云辭，聲音有些不悅，“小辭兒，你有聽朕說話嗎？”

云辭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你雖然是當初洛王叛亂留下的質子，但那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八歲就來了朕的京城，說是朕的孩子也不為過，你就是天天尋花問柳朕都不會動你，你怎么還小心成這樣？”

“我……”云辭猶豫了一下，沒說出來話，皇帝又道:“上次去小麟兒府邸，朕可有讓你帶著斗笠?”

云辭搖搖頭，“沒有，可質子出門在外……”

皇帝擺手打斷他的話，“別整日把質子掛在嘴邊，你身份不低，又長著這般絕世的容貌，怎么就不敢見人了?”

見云辭一直低著頭，趙五又握緊了他的手，笑了一句，“朕要是有你這相貌，可恨不得每天去街上轉他個百十來圈了。”

小燕在一旁噗嗤笑出了聲，云辭也微微揚了下嘴角，趙五這才展開了緊皺的眉，問道:“聽說你府里有兩個大夫?”

“嗯，”云辭點點頭，“一個是江湖大夫，流落這里，我收留了他，不過不常在府里，一個是京城的道士，是小元帶回來的。”

“嗯，”皇帝點點頭，四周看了看，見御醫還沒來，便道:“現在兩個大夫可還在府里?”

“潮大夫不經常在，前兩天被刑部當成了刺客審問了一番，受了些傷，現在應該不知去哪里養傷了，不過道長應該在府里。”

“叫他過來給你看看，朕也好知道你的病情。”

云辭點頭，對小燕道:“快去叫小道長過來一趟。”

小燕立刻跑了下去，皇帝有和云辭聊了些家長里短，親眼看著他把碗里的粥喝完，又逼著他不要挑食的吃菜，他不喜歡吃蔬菜葉子，死盯著那些菜，心里恨不得立刻把皇上送走，表面上還是細嚼慢咽的吃著。

幸好星辰來的快，跪在皇帝面前，說道:“草民參見皇上。”

“起來吧，”趙五仔細的看了他兩眼，這張平淡無奇的小道士臉真沒什么好看的，隨即收起了打量，問道:“小辭兒的傷怎么樣了？”

星辰看了云辭一眼，說道:“早上草民已經給世子看過了，世子身子根基不好，也受了不小的刺激，要好好養上一段時間了。”

趙五擔心的皺了皺眉，雙手又握住云辭的手，云辭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皇帝道:“小辭兒手上冰涼，這是怎么回事？”

星辰也有些想笑，抿唇憋著笑意，輕咳了一聲說道:“質子府有許多藥材都沒有，草民身無分文，也實在有心無力。”

“小辭兒需要什么藥材，你盡管開口，宮里御藥處有的你盡管去拿，沒有的告訴朕，朕給你想辦法。”

云辭立刻說道:“不必勞煩皇上……”

“勞煩什么?”趙五低怒了一句，又想起了什么，道:“你該叫朕皇叔才對。”

云辭低下頭，星辰又道:“草民不敢欺瞞陛下，草民曾讓下人拿著世子的玉牌想去御藥房，可卻連宮門都進不去，甚至在門口還遇到了五殿下羞辱……”

“子弗?”皇帝皺皺眉，這確實是真事，拿牌子去的是小鶯，小鶯內向，本就不會說話，正好碰見了個嘴炮的趙子弗，被羞辱了一番哭著跑回來的。

星辰點點頭，“五殿下身份高貴，自然由不得草民來說，只是宮門都不許世子進，草民以為……”

“行了，”皇帝皺起了眉，道:“你可知道你今天說的話就是以下犯上?”

云辭連忙站了起來，不過趙五握著他的手，似乎想給他取暖，說道:“沒事，他給你治病，朕今日不怪他。”

“多謝皇上……皇叔。”云辭低低的說道。

“小辭兒，皇宮里的奴才最是趨炎附勢，雖然你的身份確實不討喜，不過也是你自己不夠強硬，你可明白?”

“我明白……”云辭低聲說道。

皇帝道:“明日上朝朕會當著百官澄清你的身份，但從今日起，你好好當個世子的樣子，再有人膽敢折辱你，不必與他客氣。”

“皇叔……”云辭剛要拒絕，趙五便立刻阻止，又道:“聽說錦無前兩日救過你?”

云辭愣了一下，仿佛剛剛聽到錦無這個名字，有些不清楚是誰一樣。

皇帝頓了一下，說道:“也是，錦無肯定會換個名字的，之前聽刑部說你遇刺不是被人救了？”

“他叫吳錦，說自己是個江湖俠客。”云辭演技持續在線，仿佛剛想起來這件事，剛記起來這號人，面不改色的對趙五說道。

趙五點點頭，“他是朕的人，武功高強，心思單純，讓他保護你也好，朕回去就與他說說。”

“多謝皇叔……”

云辭話又沒說完，趙五就又一次打斷，不耐煩的說道:“謝什么謝，朕當年草莽出身，天下那么多人看不上朕，可朕還不是拿了天下？你雖是質子，卻不該自己看不起自己，你就當自己是朕的皇子，你尊自己，這世上趨炎附勢的小人自然敬你。”

“我知道了。”云辭淡淡的說道，抽出自己在趙五手里握著的手，給趙五夾了菜，說道:“皇叔先用飯吧，菜都涼了。”

“好，”趙五點點頭，又道:“小辭兒，朕是真的喜歡你的，你長得有些像朕的一個故人，朕想著如果他還在……朕愿意拱手相送半壁江山。”

云辭正在布菜的手一頓，仿佛他正在飆著演技，對方卻忽然吐出了真心，而這塊真心仿佛帶著冥冥之中某種若有若無的感應，讓他心里不知何故的微微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