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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為何不能不好

星辰忽然笑了一下,又半合上眼眸,懶懶的靠在樹上,聽著過往人群的聲音,心道,“怎么說也是個清心寡欲的道士,真是沒出息了,給福生無量天尊您老人家丟臉了。”

洛城王質子云辭,星辰就半靠在樹上聽著,他做了八年質子,她竟是如今才知道那個從來不出府門的病弱質子就是他,若不是因為有人提點,她怕是如今也不可能想到只要來京城,就可以輕易的見到他。

這八年,自己都干了什么,星辰難得過過仿佛勞累過度的腦子去想,這八年她干了什么,她在山上學藝,過著悠閑的太平日子,日益疲懶不思進取,甚至有時有些囂張跋扈,唯一可說道的是她用自己學的仨瓜倆棗的占卜術算了無數遍他的去向,卻總是一無所獲。

這世上有兩種人的命數是算不得的,一種是行至善之人,一種是做大惡之人。

“善”字易而“至”字難,圣人都天天說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至善是人變成圣人之路,圣人是算不得的。

而至于大惡,自然也是極惡,是那種惡到一人動便天下誅的地步,惡到他便是千鈞一發中的“一發,”惡到他的行為便牽扯整個天下的命運,老天降下這種人,是不會讓人輕易測算到他的命數的。

云辭的命她算了千萬遍而不得,一次次的要求老道士給她算,老道士卻每次只是笑而不言。

無論圣人還是惡鬼,必是要經歷世人所想象不到的痛苦磨難,經歷人世間所有的冷漠與孤獨,最終成為無心無情,無欲無求的至人。

至人無己,向來圣人和惡鬼一樣難做,星辰不想他成為任何一個。

所以她自認為自己的占卜術學的不精,定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她沒有發現,在算了千萬次都一無所獲之后,她便封了卦從此不再去算命數,一來她學藝不精,二來她竟忽然生出了些道門不肖后輩的想法,這命數也并非天定,這世上也有種人,能破了這天定規矩,能不入極致,做個不被測算出來的普通人。

她的腦袋像是許久不用了,她又懶得離譜,半睡半想著天已經漸漸擦黑了,暮色四合,人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

道士也是肉體凡胎,湊了半個下午的熱鬧,沒時間祭五臟廟,肚子早就餓的打鼓,熱鬧已經差不多了,她便想著悄悄離開去吃些東西,再回來看這據傳夜里會發光的五彩石。

不過星辰還沒走兩步,許是向來對他敏感,剛一轉身就注意到他竟然也悄悄離開,星辰猶豫了片刻,人影還沒消失,她便已經下了決心,得跟上去。

她安撫了一下自家打鼓敲鑼五臟廟,悄無聲息的遠遠跟著前方的美人,將腳步放的很輕,甚至仿佛心跳也慢了許多,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么認真了,幸好很快前面的美人就不走了,星辰躲在石頭后,看著他進了一個房間,雖然沒有再跟上去,卻似乎感覺到了他要做什么,微微皺了下眉,隨即很快展開,自嘲的笑了笑,“沒關系的,我這不是在么。”

不過片刻功夫,美人便走了出來,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周圍是否有人跟蹤,步履不急不緩,悠悠閑閑的像來時一樣離開。

星辰眼看著他離開,似乎經此一事,她便發現了他到底有哪些不同,心底微微疼了一下,隨即從石頭后走了出來,輕嘆道,“哪個小可憐見兒的啊,還得叫道爺我出手相救了……”

她推開門,房間還確實有個可憐見兒的,像死魚一樣躺在地上,手邊還放著沒吃完的糕點,嘴唇有些青紫,就像是吃了手邊的糕點中毒了一樣,原本俊秀的臉也有些開始泛著清白。

星辰在沒有外人時便暴露了在歸竹山上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臭脾氣,尤其是說到他時,帶著一絲罕見的真情實意,嘖嘖嘴,嘟嘟囔囔的,“美人啊,你可真會給貧道惹事,這人可不好惹呀。”

星辰戳了戳躺在地上中毒的人,那人一動不動,顯然中的毒霸道,若不是星辰過來,不到一刻鐘他就已經死的不能再透了。

趁著人還有一口熱氣兒,星辰拿了一顆藥丸喂給他,默默說道,“委屈了,不能救你命,能保你多活幾天,日后若是積德行善,就算不是貧道,也有人能救你一條小命的。”

她面無表情的在他胸前施針,強行逼迫血液流動,將心臟的那些毒性強行給逼到了別處,以靈藥減緩了他血流速度,雖然會讓他的心跳變得微弱,但也能更好的控制毒性流動,不至于死的太快。

控制住毒性后,星辰扒開了這人的眼看了看,渙散的眸子上什么都沒有,不過神色像是因為那藥慢慢回攏,她放下手,在小婢女的衣服上擦了兩下,蹲在地上看了看門外,說道,“都說死人眼里會留著最后見到的人的樣子,我看這人眼光渙散,你那么聰明,不會讓人看到你干壞事的吧?”

可他讓活人看見了,星辰忽然想起來自己看見了他殺人,隨即笑了一下,立刻站起來,很是高興,“不過貧道看見沒事,貧道最憐香惜玉了。”

地上趴著的人動了動手指,似乎是要慢慢轉醒,小道士也沒叫人看見他救人的喜好,便慢悠悠的離開了房間,甚至心情有些頗好。

等貴人們重新聚集在院子里,星辰也悠閑自在的好好祭了一頓五臟廟,血往胃里沖去,腦袋就變得昏昏沉沉,一步三晃的往早晨的樹邊靠去。

樹被人占了,星辰一抬眸子,便看見那身清淡的白衣站在樹下,就像星辰一樣懶懶的靠在樹上,不過他的臉被斗笠上的白紗遮著,星辰看不分明他此時是否也閉眼休息著,不過倒是一步也無法上前了。

風吹過樹枝,他的白衣也動了下,顯得有些蕭瑟,袖子在隨著風顫抖,星辰本想轉頭離開,落眼處才忽然發現,不是風吹著袖子抖,是他在抖,像是晚風吹的他冷了一樣,能讓星辰看見寬大的袖袍里青白的手指在輕輕的顫。

原本已經對不起福生無量天尊的小道士這會兒早把福生無量天尊扔到了天之涯海之角,一門心思只有幾步之外風里的身影,她想走過去做點兒什么。

許是天生有貴人助,星辰剛想到這里,就有婢女端著酒杯前來給貴人飲用,她毫不客氣的順手拿走小婢女手里的托盤流利的說道,“姐姐辛苦了,您先休息,我來替您送去。”

“你……”小婢女話還沒說完,星辰已經端著酒走了幾步,直直奔向樹下那人的方向。

小婢女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懶得多問,想著酒就是這里的貴人喝的,誰先喝都是一樣的,便也不去計較了,痛痛快快的轉身離開。

星辰端了酒,那一身懶洋洋的樣子就消失了,她靠近他,腳步就越輕,只走到近前,輕聲問道,“公子要酒嗎?”

他連頭都沒抬,許是斗笠上白紗映的,星辰隱約看見他有些削瘦的臉頰上蒼白的顏色,她又上前兩步,低聲問道,“公子可要酒?”

他依舊沒說話,她倒了一杯酒,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他的錯愕之下握住他的手,壓下心中驚駭,剛要解釋一句,便有強大的掌風飛至。

她立刻閉上眼,大叫一聲往后退,一下子坐在地上,摔碎了一地的酒杯碎片,掌風在他面前堪堪頓住化為烏有,到底還是沒人敢在這種地方動手傷人的。

星辰擅長易容,看人能看到骨,只微微抬眸便看清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他的臉像是刀刻的輪廓一樣,鋒利到甚至有些不自然,尤其是那雙眼睛,更像是刀鑿的一樣,黑白分明,比一般人看起來都深邃不少,這樣的眼睛里,仿佛永遠都是很難波動的,就像個……死物一樣。

男人似乎這才發現星辰忽然握著云辭的手是為了幫他避開掉落的酒杯,卻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試圖將她扶起,生硬的問道,“姑娘沒事吧?”

那男人的聲音又冷又硬的,說出一句話仿佛不帶著血肉情感的刀子一樣,就是再怎么擔心人,都會讓人心生膽怯。

“真像是那地方出來的人,”星辰不好出聲說話,便在心里輕嗤,又閉上眼睛,一邊后退一邊結結巴巴的解釋,“那酒水……酒水灑了。”

男人還沒回話,云辭的手便伸了出來,一雙過分白皙好看的手搭在她肩上,說道,“多謝姑娘,姑娘別怕,起來吧。”

易容術出神入化,可只有一點無法被易容術遮蓋,那就是眼睛。

眼睛是一個人所有的精氣靈魂所在,那個地方展示了一個人所有的喜怒哀樂,展示了一個人靈魂上的污濁或者潔凈,只是人人常常忽略。

可云辭不會,星辰確定他那般聰慧的人,看人定然先看了眼睛,只要一眼,他必能看到這個人靈魂上,是悲是喜,是善是惡,很少有人能控制的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緒,除了那個地方來的人。

星辰根本不確定他信不信,也敢沒碰他的手,一股腦兒的翻身坐起來,眼睛都沒敢睜,直接便哭了起來,一邊揉著眼淚一邊跑了出去,連滿地都碎酒杯瓷片也不管了。

他收回了手,那大樹偏僻,看五彩石的人群才剛有寥寥幾人注意到他們,他也不管那些詫異的目光,輕輕的靠在樹上,竭力克制住了手指的顫抖。

“阿辭……”旁邊的男人用那又冷又硬的聲音表示擔心,生硬的問道,“還好嗎?”

云辭顯然是不想理他,輕笑道,“我能不好嗎?”

還沒等人回答,他便離開了那棵樹,緩慢而又平靜的換了個地方,仿佛是真的不想看見那個人了。

星辰就躲在一旁的假山后被原本負責端茶水的小婢女訓斥,不過小婢女說了什么她一句也沒聽見,所有的心思都在聽他的話,“我能不好嗎?”

“為什么不能不好?”星辰心道,“可以高興就可以難過,可以柔情就可以冷漠,可以自在便可以痛苦,為什么不能不好呢?”

面前的小婢女大叫,“你聽見了沒有?”

星辰一下子回神,說道,“聽見了。”

小婢女懶得理她,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星辰也沒心思理小婢女,又晃晃悠悠的在人群里靜靜的移動。

她那張臉,仿佛天生就是用來被人遺忘的,她站在一個人面前,只要她不想,那個人也根本就注意不到她。

那張讓人過目就忘的臉和氣質,才是易容術的精髓,從來沒有易容術能真正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個人重要的不是皮,而是骨。

晃悠了片刻,她終于又找到了個角落靠了過去,將懶洋洋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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