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癥有多可怕呢?就是你滿心歡喜的覺得自己終于痊愈了,甚至還可以幫別人走出這個陰影的時候,偶然看到旁人的一個表情,聽到一首深入心靈的歌兒,就聽見心里“轟”一聲,你的城墻塌了。
鈴當獨自一個人在商場閑逛,等待晚點接琉璃下課。突然,一首熟悉的《后來》,鈴當就像被釘在原地,想動不能動,眼淚止不住的留。聽說劉若英演唱會那曲萬人合唱的《后來》,卻也只有她不敢唱,鈴當覺得,泣不成聲的自己,根本無力抵抗深夜鋪天蓋地襲來的難過。一陣天旋地轉。
再醒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急診室,并沒有大礙,只是低血壓低血糖導致了暈厥,再一看手機,16個未接來電,最后一通是秦松。微信告訴她已經將琉璃接回家。
鈴當虛弱的拔掉輸液針,打車回到家。迎接她的當然是琉璃劈頭蓋臉的一通責備,她忍住所有的悲傷,向女兒認錯。琉璃對鈴當既生氣又心疼,第二天一早就返校了。雖然沒有給鈴當好臉色,但依然看出來她好像病了,偷偷告訴秦松,如果方便如果有時間如果不麻煩就幫忙照看下鈴當。秦松說我的女人我會照顧好。
鈴當在床上躺了一天,依靠頭一天的營養液活得像個行尸走肉,下午兩點一股饑餓感襲來,快兩天沒吃過一口東西,卻又懶得打電話懶得走出門。
正想著,快遞小哥送來了外賣,鈴當雖然沒有胃口,卻強忍著吃了一些,還是大諾惦記她!除了飯菜,還有各種水果,礦泉水飲料,雞蛋,蔬菜,生活必需品,鈴當覺得一生得一知己足矣。
攢足了體力應對周一如虎狼一般的工作,午休,鈴當依然吃不下飯,勉強吃了點水果,大概草草一生就是宿命。
“哎,你是鈴當嗎?哈,不太敢認了,大概得有十年沒見了,雖然只見過一次。”一位有型的中年干練男人在會議室門口叫住鈴當。
“你是小崔律師?好巧啊,你怎么會在我們公司?”鈴當一眼就認出來,他那十年不變的發型太有識別度了,雖然四十好幾,打扮非常時髦,一身西裝襯托的瘦小的身子格外干練。
“就是有緣分!和你們法務有一個業務合作。”
“這么多年不見,不忙我請你樓下喝杯咖啡?”鈴當愉悅的邀請小崔律師,能請動事務所所長大駕那肯定是大Case,鈴當現在對一切友好的故人都一切如故。
“我記得上一次和你們吃飯,我還是個小職員,你們都是大人物,還好我不是主角,要不緊張死了。”鈴當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真是彈指一揮間,自己的悲喜,自己的得失,仿佛精彩,但又繁亂。
“哈,上次超尷尬,本來是你阿姨做局給老許介紹對象,結果沒看上你同事,看上你了。”小崔律師喝著咖啡,喋喋不休的講起當年的故事,也和鈴當講起現在的生活。
十年前,老許三十八歲已然是一位國企董事長,中年離異,鈴當的阿姨本來想介紹鈴當同事給老許,結果人家看上鈴當了,鈴當覺得特別羞愧,就像自己做錯了事兒一樣。老許大了鈴當十歲,還有一個女兒,鈴當能躲就躲了。本以為這一生不會有交集,沒想到兜兜轉轉,今天又碰到了有交集的人。
兩個人聊了很久,互相加了微信,告別的時候,小崔律師問可否下次一起吃飯,叫上老許會不會尷尬,鈴當開玩笑的說,他未娶我未婚,有啥尷尬的,自己哈哈哈的就上樓繼續上班了,小崔律師看著她的背影,依然十分欣賞,他還是覺得老許缺這么一位姑娘,如果十年之后再遇到,是不是也是一種緣分未盡?
大諾老于請吃飯,鈴當以前經常來她家蹭飯,老于的醋溜土豆絲、熗炒蓮花白,大諾的宮保雞丁、水煮牛肉,簡直一絕。
剛到她家,就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
大諾刀切到手指,流血不止。老于暈血了,然后躺在沙發上看著大諾擦酒精消毒。
老于:我沒想到我會暈血。
大諾:你不是暈血,你就是個慫。
老于:不是!這是病。你信我。
大諾:海底撈吃鴨血的時候,你暈不暈?
老于:不暈,那是凝固成果凍一樣的。
大諾:你游戲里打到飆血,你暈不暈?那可不是果凍一樣的,比我這刺激多了!
老于:你這個過于鮮艷。
大諾:你就是慫!
鈴當哈哈哈的看著兩個人。
“來啦,沒空手吧?”
“你這缺愛的女人,沒被我們的狗糧傷著吧?”
“哎,我說你倆有沒有人性了,我這一來,你們就一致對外哈!”
鈴當走進了,才發現大諾不是在涂藥,而是在擦伏特加生命之水。
“你中彩票啦,把伏特加當酒精用?”鈴當滿臉詫異。
“這酒根本無法下咽,紅酒我一晚上能喝一瓶,這破酒我能喝一年!96%酒精的純度,消毒比酒精好用,待會給你兌半瓶走!”
“別客氣!”
三人圍坐在飯桌吃飯,鈴當吃的狼吞虎咽。
“老于,就愛吃你炒的土豆絲,比肉都香!”
“那你多吃點,不過你這么個進食狀態,到時胖到沒人要了啊!”大諾偷偷踢了老于一腳。
“你說那些明星,吃方便面就吃四口,要是我四口都沒了,像我們這些靠腦力勞動的凡夫俗子,不吃,腦子就不轉,我有次加班到十一點多,在我家門口的小吃店吃了兩份蛋炒飯,外加10個串10個筋倆腰子!你看電視上有的明星呆呆愚愚的,真的算工傷!”鈴當扒拉著碗里的肉。
“我去!說你胖你還喘!你真是缺個男人照顧你生活!”大諾想說,你命里缺秦松。
“我媽那天教育我表妹,說,你看你三十了還不結婚。我妹說,你看我姐,結了還不是離了,這又作的自己要死要活的,保不齊結了還得離,你再看我表哥,不但離婚了還因為亂搞被老婆的哥揍了一頓。我媽讓她和好的比。她居然說她現在不結婚的平衡點,就是和我們這些不幸福的人比幸運,和我們比就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一絲優越感!你說說,他們現在怎么這么歧視離異女性了?這還當著我面兒,這么肆無忌憚的拿我找平衡,估計我在親戚朋友眼里都成了教育未婚女青年的典型案例了,他們給我版權了嗎!”鈴當一邊大口吃肉一邊自嘲的說。
“你說你現在也有點小錢,也有閨女,就痛痛快快的談戀愛多好,我要是你就不結婚,就找小鮮肉談戀愛,看膩了再換一個,心情愉悅活到七老八十沒問題!”大諾無視老于的白眼。
“說的有道理!我又有了掙錢的動力了!”鈴當聽了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
“你們還記得那個老許嗎?就是之前想給我同事介紹后來沒成的那個,最近我碰到他哥們小崔了,后來我們一起出來吃了一次飯。這么多年過去了,感覺沒變樣,我其實骨子里喜歡成熟的男人。”
大諾老于互相看了一眼,這是有情況啊!
“就吃了一次飯?”
“嗯,還一起去逛了趟博物館,聽了個講座,里耶一號井的發掘和出土文物保護整理,特好聽,對我的寫作找到了好多靈感,我們一路聊,也感覺像個老朋友一樣吧。”鈴當扒拉著碗里的土豆絲,若有所思。
“我說,哎,醒醒,你這不像是找男朋友啊,更像個找了個聊得來的老大哥,你不會動凡心了吧?”老于不相信鈴當能那么快忘掉秦松,轉投他人懷抱。
“我也說不清,反正,反正就是不排除能和他多接觸了解一下,也沒一定非得往那方面發展,只是最起碼感覺心里有個寄托。”
“姐們,慢慢處,不急啊,這人啊,是得多了解,了解透了才能走到一起,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也不會說緣分盡了就整個人就徹底蒸發了一樣,你就適合時間教育你鞭打你!你就是那種南墻我撞了故事我沒忘的人!”
鈴當抱著兩個飯盒打車回家,窗外夜色漸濃,天氣微涼,看著行色匆匆的腳步,自己不過也是這萬千過客中的一個,那個曾經帶給我溫暖現在依然保有余溫的人,被我弄丟了,也許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們還能遇到,也許他的身邊已多了一個她,他可能早已為人父,我還會不會心痛?
曾經滄海難為水,過客匆匆已難全。
我所有的悲傷都是因為愛而不得。
回到家,門口擺著一個快遞袋子。拆開,是一個時尚的帆布包,大英博物館系列,圣甲蟲款,難道是剛跟自己逛完博物館的老許送的?這也太三觀契合了吧,莫名的增加了幾分好感。
再一看,是秦松寄來的,他已經腐蝕了她所有的生活,無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