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外衣，正悄悄蓋在靈洗身上，靈洗突然向天空一指:“山上的夜空真好看！我給你唱首歌吧，小時候我娘經常唱給我聽的！”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車鑒昱聽不懂歌的意思，但感覺靈洗空靈的聲音回蕩在星空中，流淌在她紫晶晶的眼眸中像神話般遙不可及卻近在咫尺……

車鑒昱望著兩顆紫色的寶石離自己越來越近，自己仿佛要被吸進去。接著一個少女的嘴唇按上了自己的唇瓣—這是沐靈洗！

他猛地驚醒，為這場夢感到吃驚又遺憾。

他轉頭看見睡在一旁的沐靈洗：銀色長發在奔波中散落，火光跳動下微卷的睫毛如蝴蝶翩躚……車鑒昱將臉緩緩靠近沐靈洗的唇，回想著夢中的情景。在離她幾寸時，他忽然停住，重又端坐起來。閉目調整了幾分鐘，他抬手敲了一下沐靈洗的腦門。

靈洗哎呦一聲，同時抬腳一踢，正中車鑒昱左肩。

軟綿綿一腳。車鑒昱并不疼，只是淡淡說：“到了采摘食靈薰的時間了。”

靈洗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跟著他走向山里，心中暗自奇怪：踢他一腳怎么沒生氣呢？

食靈薰霸道，接近它的人修靈者便失去靈力，普通人則頃刻斃命。

車鑒昱冷冷地說：“我采我的草藥，你不要來拖我后腿?！边@是試探沐靈洗的最后一次機會了。采食靈薰可不是鬧著玩的，只要自己不像對戰野豬時那樣幫她，她必定會動用靈力了。

沐靈洗有些失落，好歹是一路走來的朋友，竟然這般冷血。也罷，畢竟食靈薰很是危險，愛惜生命，人之常情嘛。

車鑒昱催動靈力，一時間狂風大作。沐靈洗死死抱住一棵大樹才不被卷走。那食靈薰吸收著靈力，其周圍卻是微風徐徐。

車鑒昱變換了掌勢，狂風呼嘯著注入腳下的大地！片刻沉寂后，強風從地面頂出，地崩山搖，食靈薰被風托舉著脫離地面，迅速失去了令人畏懼的能力，輕飄飄落入車鑒昱手中。

車鑒昱嘴角向上一勾：果然，食靈薰的根部不會吸收靈力，從地下入手便如囊中取物了。

他轉頭去看沐靈洗，卻看見她一瘸一拐地走近食靈薰，徒手將其從地面拔出。靈力被盡數吞噬，她面露痛苦之色卻始終沒有松開手中之物。

沐靈洗紫色的眼眸倔強、堅定。她嘴唇白了，左手顫抖著從背包中拿出一張紙符，沖車鑒昱譏諷一笑，便在陣法的光芒中消失在原地。

車鑒昱控著風瞬息便移動過去，還是沒能抓住靈洗。

他一遍遍回想著她最后那個倔強的眼神，那個譏諷的笑：難道她看破了野豬是他招惹的？難道她怪自己讓她一人去采摘食靈薰？……

生在帝王家，他多次為自己的冷漠和謹慎而自豪，這是可貴的帝王資質。

然而，這是第一次質疑自己曾經引以為豪的資本。他想起那張蒼白的臉，他突然覺得那個銀發紫眸的歡快少女永遠不會屬于自己。他突然感到自己狂妄而空虛。

車鑒昱望著靈洗消失的地方一陣失神，知道他的貼身侍衛來接應他。

“陛下，食靈薰拿到了。我們接下來回宮嗎？”

車鑒昱有些悵然地拉回了思緒，淡淡地說：

“回宮吧?！?

~~~~

用瞬移符紙離開的沐靈洗遇到了一點兒麻煩。

她本意是想移動到山下的那個陣法處，再原路返回沐家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來到了魏國境內。

這應該是沐梧癸之前一個月來魏國打探消息用的。

真是欺負她一個沒有靈力的弱女子！

之前只剩下一丟丟靈力的時候把她踢出去，現在沒有靈力了直接把她胡亂傳送！這些陣法就不能像沐梧癸一樣乖巧一點嗎！

沐靈洗現在很是絕望了。拖著一身傷挪動了一天，連沐家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天已經有些黑了。她除了之前扭著腳的傷以外，又因為爬山和躲避野豬而多了大大小小好幾處。

頭發亂糟糟，衣服也是亂糟糟的，和街頭的叫花子沒什么兩樣了。

怎么辦呢……

這個時候，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了。

不會吧，這么巧？靈洗又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認錯人后大喊：

“阿濯！”

阿濯被這么冷不丁叫住，便走近了看這是誰。

銀色的頭發亂得像雜草，就剩下一雙紫色的眼睛還亮晶晶的。

“沐姑娘？”

沐靈洗就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連連點頭。

阿濯心中很是不解，一天前還讓她在茅草屋好好養傷，怎么現在跑到了這里來，還弄得渾身是傷。

難不成是追著自己過來的？

這個想法一出現，阿濯立刻就否定了。自己這個長相不討女孩子喜歡，他很清楚，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本來想要開口問，沒想到靈洗先說了：

“你有吃的嗎？”

奔波了一天多，真的是快餓死了。

阿濯放下自己的行囊，里面還有幾個肉餅，靈洗抓起一個來就啊嗚啊嗚吃光了。

吃完之后，靈洗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形象。之前喝水的時候，還有剛剛吃肉餅的時候，真的是丟死人了。

靈洗正在心中譴責著自己呢，阿濯說：

“也不知這附近有沒有客棧?？峙逻€得委屈沐姑娘露宿在這里?！?

“有個人陪著就好了，沒什么委不委屈的?！?

沐靈洗從小大大咧咧的，也不在乎什么夜宿荒野。況且還有個充滿善意的男人陪著，安全上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天很黑了，沐靈洗就靠著阿濯睡過去了。

阿濯沒有想到會有姑娘毫不嫌棄他的這張臉。之前他幫助姑娘，她們都是十分有禮貌地感謝，但是沒有誰越過“禮貌”這個詞半分。

甚至有的時候，他一片好心去幫助別人，別人都會因為他這張臉而毫不猶豫地拒絕。

咚咚，咚咚。

寂靜的深夜，阿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沐靈洗，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