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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凱瑟琳(2)

這個國家……

國王無能,大權旁落……

凱瑟琳站在御花園的門前,對每一個路過的侍從侍女點頭微笑。她淺金色的盤發仿佛永遠這么完滿漂亮,火紅色的眼睛微微瞇著,帶著平靜的笑意。

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贊嘆,未來的王后真是世間少見的美人,端莊優雅,儀態大方,就像山谷里無人照料卻天然美不勝收的玫瑰。

這個國家,封閉自滿,閉關鎖國。

從上到下,到處都充滿了腐朽骯臟的氣味。

十年前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她就已經厭透了這個國家。

凱瑟琳提起裙擺,微笑著邁出腳步,走進花園,望著那些由她親手照料得郁郁蔥蔥的花草,臉上流露出湖面波光一般的極致溫柔。

這般溫柔注視著花草的她,置身花叢中,仿佛天生天養的自然精靈,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愛,不忍褻瀆。

除了她自己,恐怕再沒有人知道,當這個溫文爾雅的高貴精靈從草木上移開視線,望向紛擾的人間時,用的,是怎樣一種毫無情感的冰冷目光。

一只雪白的貓頭鷹從天而降,輕巧嫻熟地落在凱瑟琳雪白的手臂上,收攏羽翼,乖巧地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小家伙又胖了,回去這些天吃了不少吧?”

凱瑟琳笑瞇瞇地伸出一根指頭,撓了撓貓頭鷹的腦袋。貓頭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瞇成一條彎彎的線,圓圓的毛腦袋在凱瑟琳的手背上蹭了蹭。

“小粘人精!”

凱瑟琳點了點貓頭鷹的腦袋,唇角揚起來,眼里也蓄起笑意,笑容竟顯出幾分孩童般的純真。

“不和你鬧了,我得趕緊看看父親的信。”

凱瑟琳輕輕撥開貓頭鷹的腦袋。小家伙歪下腦袋,看著凱瑟琳的手取走綁在它腳上的紙條,然后一蹦一蹦地跳上凱瑟琳的肩膀,仿佛認得字似的,伸著脖子好奇地瞅著紙條。

——盡快動手吧,我親愛的女兒,千萬不要為婚禮的事情傷心,那個混蛋缺席了你的婚禮,這正好給了我們名正言順發難的理由,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你和你的妹妹不一樣,你理解我的仇恨,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傷心……

啊,是有些傷心呢。

凱瑟琳眼里的笑意濃郁起來,臉頰微微泛紅。她帶著這一幅仿佛非常幸福的神情,望向遠處濃煙滾滾的御書房。

啊,煙已經升起來了呢~

門口的那些士兵應該有好好地守著出口吧?畢竟,他們的家人都在她的手上呢。

凱瑟琳輕輕地笑起來,笑聲里充斥著一種羞澀的幸福感。

說起來,這一切還多虧了王子殿下……

回想起平日里,王子艾瑞克對她的照顧,凱瑟琳的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情,但那種懷念過于平靜,就像是懷念的人早已消失在無限時光之前,一切的喜怒哀樂早已在時間的洗刷下變得平淡,偶爾出現在人的心里,也只能讓人淺淺地一笑。

十年了,她來到這個國家已經十年。

為了這一天,這十年,她太煎熬了。

王宮的人對她都很友善,比起她自己國家的宮殿,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更像是家。

她又何嘗沒有心呢?

一邊是她最親愛的父親的期待,一邊是平凡世界里有幸相遇的溫暖。

這十年里,她的頭腦中每時每刻都像是有兩個不同的自己在爭執、決斗。

無論她是否做、怎樣做,都無法讓她的靈魂安寧,每每設下一道陷阱,她午夜的夢魘就加重一層。

十年了,她從未擁有一個安詳的夢境。

這人世間,是非善惡有的時候并沒有那么分明,善也好,惡也罷,最痛苦的還是在這中間看不清自己的心。

本來,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要動搖了呢……

多虧了王子殿下,她才完成了父親的任務。

多虧了王子殿下……

她十歲就來到這個國家,用了十年的時間掙扎著完成這一切……

無論是這十年的掙扎煎熬,還是十年前的那場噩夢……

她付出了那么多,卻險些功虧一簣。

她實在是太軟弱了。

不過,幸好……她終于還是完成了父親的期待!

你瞧瞧父親寫給她的!

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

啊啊,看到了嗎?她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

果然,在這世上,只有父親是最疼愛她的,只有父親永遠不會背叛她,只有父親!

哪怕父親曾經給她和妹妹制造了那樣一場讓她終生為之顫抖的噩夢,可是,只要她完成父親的期待,你看!父親會把所有的愛都給自己!他一直在期待著自己!

凱瑟琳咬破手指,撕下一片裙擺,用血在上面寫上國王已死四字,然后將衣帛卷起來,綁在貓頭鷹的腿上。

手臂一揚,貓頭鷹振翅飛向高空。凱瑟琳將雙手交握在胸前,做出祈禱的模樣,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一抹白色的影子慢慢在視野里消失不見。

她的眼神是那樣虔誠,就好像,那不是宣告死亡的通知書,而是寄托著思念的家書,就好像那血淋淋的四個字,寫的不過是別來無恙。

“去吧,我的小家伙!去把我們的幸福分享給我們的父親,他一定會開懷地大笑起來!”

等到貓頭鷹飛遠,凱瑟琳回過頭來,看著安靜的御花園,忽然一臉驚恐。

“來人啊,御書房起火了!”

“國王陛下和卡洛因騎士長都在里面!”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盡管不會有任何人聽見她的喊聲。

她提起裙擺,向起火的地方跑去,那奔跑的姿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一會兒,在烈火中搖搖欲墜的御書房出現在她的眼前。無數侍從侍女上前來阻攔她的腳步,但她推開了這些人,不顧一切地想要沖進火中——

“陛下!”

聚集在御書房門前的人群忽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啊啊啊啊!國王陛下!”

凱瑟琳呆了一下,繼而加快腳步沖上前去,撥開了人群。

老國王焦黑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哪里。

在無數宮女侍從的目光中,年輕美麗的王妃失聲痛哭——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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