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的藥池里，躺著一個膚色近乎蒼白的女子。
她靠著池沿，順滑的長發在湖里散開，池子里散落的花瓣飄在她的頭發上，看上去就像仙子一般。
池邊有人在叫她，她勉強睜開眼睛：“嗚，白凰？”
“嗯。”白凰站在池子邊，“白冰兮醒來了。”
“什么？”林綺瞬間從池子里面站起來，她慌忙把放在一旁的衣服穿起來。
白冰兮帶回林綺的殘魂之后，將她溫養在莫神族。
南宮一家知道這消息之后，自愿搬到了莫神族，和莫神族合作，專為莫神族煉藥。
只一點，要求他們不留余力地去救林綺。
重塑身體，溫養靈魂，這些年南宮復也是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讓林綺恢復成了如今的樣子。
林綺系緊腰帶，有些落寞地：“我知道她當初回不去神界是因為我。可是她莫名其妙昏過去了，我真的用盡全力了……”
白凰沉默著看她：“…那是她自愿的，你不必自責。”
林綺站在池邊，又有些恍惚：“她現在醒來，是因為什么呢？”
……
白冰兮感覺自己似乎像做了一場經年大夢，醒不過來。
夢中，她看著林綺自爆，四分五裂。
她看著君白獻祭，從天空墜落。
她看著從地府回來的自己…再也打不開回霽月巔的門。
這是她把身份和地位送給地府的代價。
她跪在連接莫神族和神界的門前，用盡渾身的靈力，直到大汗淋漓，直到軟倒在門前。
她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神界的氣息。
莫殷之還在等著我。
白冰兮這樣想。
可是，她在那扇門前坐了三天之后，徹底絕望了。
神之體，卻被剝奪了神位，本就只有死路一條。
她只記得自己的神志慢慢散失，視覺，聽覺，這些感官，都似乎不再屬于她了。
夢中她躑躅在那條沒有邊界的路上，一直走一直走，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只剩前行的軀體。
然后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耳邊有人道：“白冰兮，醒來了。”
那聲音清越動聽，仿佛是以前她聽過無數次的。
她抖著眼睫睜開眼，眼前是復雜的橫木，腦子正是一團混沌之時，耳邊便響起此起彼伏的碰撞呼喊：“圣女，圣女醒來了！”
“什么？”
“快去叫族長大人！”
……
白冰兮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團光暈包裹著，正要說什么，白凰就猛然沖過來，隔著那光死死地抱住了她。
“你醒來了…”她的容貌仍然是那般傾城絕色，眉目宛若最精致雕塑家細心勾勒而成。
白冰兮伸手去摸她的頭。
“嗯，我回來了。”
……
“你醒來了？”白冰兮緩了一會，便看到林綺急急忙忙地奪門進來。
她有些驚喜地看著林綺：“你…已經恢復至此了？”
林綺過來抓住她的衣服，鼻尖還有些紅：“嗯，我等你好久了。”
“我一直在想辦法救你，想讓你醒過來，可是我用盡了人間的天材地寶，也什么用也沒有。”
“嗯，辛苦你了。”
林綺說到這又有些不太高興：“今天怎么回事，為什么那些看護的丫頭都不見了……”
“通往神界的門打開了！”好像是路過這里的一個莫神族人。
他滿臉漲紅，激動地難以言說。
“莫神！莫神來了啊！”
白冰兮的眼睛緩緩瞪大。
她幾乎要從床弟摔落下去：“殷之？殷之來了？”
白凰也是愣住了：“他怎么來的？人間沒了白冰兮的神位，他和誰能溝通，來打開那扇門呢？”
……
莫神族人，以莫神為此生最大的信仰。
即使當初白冰兮也短暫地成了莫神，但這些人供奉的，仍舊是那個創出新人間的莫神。
他們為了那信仰而生。
也可以為了這信仰去死。
所有人，所有人都仰頭向上看著，看著那白發的人踏空而落，紫羅蘭一般的眼眸如同寶石一般，讓所有人都屏息而望。
幾乎所有人，都近乎癡迷地望著那個倚著白色狐貍的男子。
他掃了一眼跪著的人群，慢慢道：“我是來迎娶的。”
跪在首位的，赫然就是莫冰，他如今已經是莫神族的族長。
他身后緊跟著的就是他的妻子莫閆雪，他姐姐，前任圣女莫冰印。
然后就是各種莫神族的老人，他們抖著手，近乎癡迷地望著天空。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見得到莫神……”
莫神不見底下人回復，正皺眉，人群后面忽然一陣騷動，好像是有人想過來，不過沒人給她讓。
然后那里就忽然響起一聲鳳啼。七彩鳳凰忽然直沖而來，鳳凰背上坐著的那個人，赫然就是白冰兮。
她從白凰背上一跳，便是跳進了那個人懷里。
莫殷之接住她，一抬眼便看見她滿臉的淚水。
“殷之，你來接我了？”
莫殷之微微綻開一個笑來：“嗯。”
“你怎么，怎么過來的…”
“你居然舍得拋下我。”他似乎很委屈，“我找了好久的辦法，才能來這里的。”
白冰兮揪住他的衣服。
“所以，現在我把無盡之地的氣運強行割給你，你與我都不能永生了。”他微微偏頭，“作為報酬，你剩下的人生，可就屬于我了。”
白冰兮慢慢捧住他的臉，淚水砸落在他的臉上。
“…我，甘之如飴。”
……
莫神族的人，做夢都沒有想到莫神居然要迎娶的人，就是莫神族的圣女。
他們也恍然想起來，當初在他們面前沒怎么留下印象的跟在圣女旁邊的那個書生。
原來他竟然是莫神。
白冰兮成親的那日，全天下都知道莫神娶了個凡人。
而這個凡人…也曾拯救過這個人間。
白冰兮身著鳳冠霞帔，站在去霽月巔的大門之前。
白冰琪。
君樂行
君白
林綺。
她眼見著她們走向了她們自己想要的未來。
大婚宴客之時，她甚至看見了洛七夏。
她身旁站著洛程煜，拿起酒杯沖她點頭示意。
莫殷之執著她的手，和她一同踏入那扇門。
門的那邊，山風霽明，草木千花，入目盡是仙境。
一只鳳凰躺在肉乎乎的狐貍身上，懶懶散散地抬眼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