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詞拿劍，飛身掠上了湖面上的木樁。

片刻之后，隨著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混戰開始。沈清詞微微側開了身子，躲過了一個暗器的襲擊，同時朝向他偷襲的男子殺了過去，只過了幾招，對方便招架不住掉下了木樁，落入了湖水中。片刻，湖底聚來了幾只黑影，瞬間便把還在嘶叫中的男子拖下了水，只留下了長長的一條血跡漂浮在水面上。

蘭兮有些焦急，不自覺又看向了臺上的耶律達丹，他正在與那位貴小姐說著話，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仿佛下面歌舞升平，其樂融融一般。

底下卻是人間地獄。

湖面上的打斗更加激烈，掉入水中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快，大面積的血就在湖面上彌散開了，從臺上望去，碧綠的湖水上暈染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像是綻開的嬰栗花一般，于死寂中展示著它最后的美艷。

沈清詞已經體力不支了，一個男子與他糾纏片刻，一刀向他砍去，沈清詞險險避開，卻被男子一腳踢下了木樁，跌落在水里。

糟——他的左手傳來一陣劇痛，一只鱷魚咬住了他，猛地將他向下拖去。

隱約之間，他似乎聽到了一道尖銳的嘶叫聲。

那聲“沈清詞”叫得是歇斯底里，好像要把肝腸叫斷了一樣。

那是站在人群中的蘭兮喊出來的。

眾人一陣唏噓，耶律達丹沖到了看臺最前面，不可置信地看著飛身上場上的蘭兮。

她瘋了？！

原本在場下觀戰的她猛地沖到了場上，不顧一切地跳進了湖水中。

她一頭扎進了水里，拼命向下游著，終于抓住了沈清詞的手，一劍捅死了咬住沈清詞的鱷魚，將沈清詞從水中救了上來。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沈清詞本已經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卻被想到被一股力量從湖底拽了上來，肺部重新充滿空氣，他不可置信地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了邊哭邊笑的蘭兮。她抱著他，將他臉上的湖水擦干凈了，一遍遍地說道：“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沈清詞真想一巴掌呼死她——這場比賽之后，太子會直接帶她出去，她非要上場比賽逞什么能？！

耶律達丹見她成功救下了沈清詞，這才放心地坐了回去，但怎么想都不是個滋味。

這個蘭兮……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主。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道：“我又救了你一命……沈清詞，我救你三次了。”

沈清詞有些愣愣地看著她，臉上強擠出了一抹笑容，道：“若我出去了，怕是連以身相許都還不上這份恩情了。”

蘭兮哭笑不得，嗔道：“好啊，你若是活著出去，我就帶你到柳溪閣過好日子去！”

沈清詞失笑，就著她的力氣站起來，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劍，冷眸看向將自己挑進湖里的男子。

幾十招過去，隨著沈清詞的一聲暴喝，他一劍將男子捅穿，用力將他挑下了木樁，后又用佩劍刺死了幾只來爭食的鱷魚。

湖面上的血腥味越發的厚重了，吸引來了一群烏鴉，它們在天上盤旋著，叫聲凄厲，融入了這場屠殺當中。

蘭兮只是站在沈清詞身邊，寸步不離，像是只小獸一般，唯唯諾諾的，跟著沈清詞攻向下一位。

上官果兒見耶律達丹緊緊盯著湖面上的蘭兮，有些好奇地看著臺下的她，問道：“太子認識那個女子？”

耶律達丹沒有說話，他怔怔地看著湖面上的蘭兮，不知在想些什么。

劉琨見場面尷尬，接上了話，笑道：“這個蘭兮原本是柳溪閣里的下人，太子見她武功不錯，悟性也好，想著讓她磨礪一番，激出她的血性來。”

“那她定有她的本事。”上官果兒笑了起來，轉頭再次看向臺下的打斗。

場上的人已經死傷大半了，僅有十幾人在苦苦支撐。那些達官貴族心里也有心儀的對象了，吩咐手下人去將那些心儀之人請下了場，這么一舉動，場上之人更少，這些人都是留下來爭奪第一的，至死方休。

沒人看中沈清詞，沈清詞沒法下場。

他要么成為第一活下來，要么死在這里。

蘭兮有些害怕地揪著他的衣衫。

劉琨被耶律達丹授意，下去接她上來，卻被蘭兮氣的火冒三丈。

蘭兮躲在沈清詞身后，只探出一個小腦袋，問道：“我要是下去了……他怎么辦？”

劉琨強忍著一掌打死她的沖動，苦口婆心勸著：“他自然有他的保命方法，你盡管跟我走好了。”

她只是躲在沈清詞身后，又縮回了自己的頭，倔強喊道：“我不。”

劉琨終是忍不住心底的怒意，吼道：“蘭兮！你別在這里犯糊涂！你要是不下場，你就要留在臺上和他廝殺，爭奪第一，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她說不上話了，沈清詞也將她從身后拽了出來，推至劉琨跟前，笑著安慰她道：“我死不了的，我都在柳溪閣活了十年了，定不會今天就死了。”

蘭兮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話？沈清詞功夫怎么樣她最清楚，拼盡了全力還能和別人打上一兩招，唯一稱贊的便是跑路能力，只是他現在在臺上，還能跑到哪兒去？

他這是在送死！

她忽的想到什么，眼里閃現一抹亮光，轉身，興致沖沖地對劉琨說道：“劉琨，你找找那些大人們吧，你問問他們有誰想收沈清詞到他們麾下的，你去問問吶！”

她看劉琨久久沒有動作，急了。推搡著他，喊道：“你快去啊！”

劉琨只是微微移過了眸子，與沈清詞對視一眼，伸手就要砍暈蘭兮，卻被她一手抓住了，眼里冒出憤怒的火光，怒道：“劉琨……你竟敢……”

話還沒說完，她便被身后的沈清詞砍暈過去。

她立撲，向前倒去。

劉琨接過了蘭兮，向他頷首，笑道：“多謝了。”

沈清詞只是勉強笑著，卻在劉琨即將帶蘭兮走的時候叫住了他。“等等！”

劉琨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他，不知道他還有什么事情。

在劉琨詫異的神色下，沈清詞走上前去執住了蘭兮的手。

不似平常姑娘手掌細膩，她的手心有不少老繭，粗糙的，有些磨手，卻和想象中的一樣溫暖，似乎能給予他無限力量。

他只是靜靜地抓著她的手，沒有說一句話，卻似乎說了千言萬語。

愿你能記起以前的事情。

愿你在外面能夠幸福。

蘭兮，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