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用了三天時間趕到了漠北，活活累死了一匹馬。

剛到漠北城墻處，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匹黑色的馬在城墻外蹦跶著吃草。

是老朋友啊。林陽笑了起來，六個月沒有見到這位老朋友了，原本以為它已經進城回歸自己的馬群了，沒想到這家伙還在城墻外溜達著。

這小日子過的倒是甚好，比自己活得滋潤多了。

遠處的那匹黑馬也見到了林陽，顯然認出了她，興奮地打了一個響鼻，高聲鳴叫著，撒開蹄子向林陽的反向跑來。

老朋友見面格外高興，林陽從地上扯了一把嫩草，塞進了馬的嘴里。

看見黑馬吃的歡快，林陽笑瞇瞇地撫摸著它的鬃毛，問它道：“這兩個月都過去了，怎么還不進城？城里面現在又來了好多的馬匹，里面有不少你的朋友呢。”

黑馬只是咀嚼著，棕色的大眼睛不明白地看了林陽一眼，顯然是不知道林陽在說些什么。

林陽失笑，拍了拍它的頭。“算了，多吃點。”

又從地上扯了一把嫩草，看著黑馬一點一點的吃完，笑了一聲，林陽看了看漠北的殘壁斷瓦，沉聲道：“老伙計，咱們回家了。”

說完，拽著黑馬的韁繩，踏著月光，走進了漠北。

時隔六個月，她回來了。

漠北將軍回來了，漠北人當然高興，但也有人在低下嘀咕。據說少將軍在京城像是犯了事情，是被陛下流放到了漠北這邊來。但將軍閉口不談京城的事情，陛下那里也沒有傳發什么詔書來，究竟犯沒犯事，現在還真是不好說。

將軍府里還是原來的樣子，只不過原來的侍衛，下人已多數不在，將軍府又換了一批新血進來。

之前的那場變動，將軍府里死掉的人不計其數。之前還覺得沒什么，現在看向將軍府里面的這些不認識的面孔，林陽第一次對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感覺到了陌生。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青衣先生，與崔九真差不多大小的歲數樣子，眉眼冷淡，不卑不屈地站在最前面，不像其他的人在后頭打著抖，不敢抬頭看自己。鶴立雞群，一副聰明相。

“我是鎮北大將軍的養子，老一輩的知道我的性子。新一批的人不知道的也沒有關系，日后相處的時間長了去了，咱們有的是時間來慢慢磨合。之前你們總叫我少爺，現在……也該改口了。”

最前面的那個青衣男人第一個請安叫到：“將軍府總管家，蕭燕城，見過侯爺！”

底下的小廝附和道：“小的們見過侯爺，侯爺安康。”

原來是總管家，之前的總管家兼自己的師傅，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把《三字經》《論語》這些書灌倒了自己的腦子里，看來之前的那場戰亂……他也沒有逃開來啊。

看著眼前的這位蕭燕城，林陽又重新將他打量了一番。

“你們干自己的事情去吧，還是我父親的那套規矩，干的好的，月底有分紅。干的不好的，做了不是自己該做的事情，林家家法伺候。管家，你到這里來，我囑咐你一些事情。”

“是。”

蕭燕城本是一個秀才。家母生了重病，原本計劃上京趕考的事也就一拖再拖。直到前幾個月前漠北戰亂，戰火紛飛中，家里唯一的小弟被澤國的士兵打死了，老母更是一病不起，徹徹底底地癱倒在了床上。家中苦寒，沒有多余的錢來給母親治病，被逼無奈，他才放棄了進京趕考的念頭。看見將軍府花重金來招聘管家，蕭燕城一肚子墨水，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干這個活計剛剛好。

知道了蕭燕城的身世，林陽找著了這個落沒的秀才，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不太認字，你教我認字讀書。一個月我再給你加一個教書師傅的錢。”

這一番話倒是驚到了蕭燕城，眼前這位可是年少有成的淮陽候，第一次打仗就奪了敵方的一座城池，現在他告訴自己他不識字，怎么可能！

蕭燕城第一反應就是眼前的這位少年在尋自己開心，心里微微有些生氣，遂冷了聲音道：“侯爺想尋人開心，怕是找錯了人。蕭某雖是個落魄秀才，但也不是侯爺玩笑的對象。”

知道他誤會了，林陽失笑解釋道：“我是真不識字。你們這群人有一顆想考取功名的心，但我可從來沒指望著考取功名，自小就不怎么讀書，舞槍弄棒的時候倒是多一點。比不得你們張嘴就是一篇文章，滿腹經綸的。”

侯爺竟然不識字？！蕭燕城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那……侯爺向什么時候讓蕭某……教您識字？”

林陽早就計劃好了。“我上午要去福臨那邊練兵，下午回來，你就在府里等著我就好。”

“那……從《三字經》開始？”蕭燕城試探著問林陽。

林陽微微一想。“這些我早就看過了，但當時也只是囫圇吞棗看了一遍，也不知道里面說了些什么。既然要教我，就把那本書盡早提上日程吧。”

“是。”

今天是第一天，林陽吃過了早膳，牽了一匹快馬就出了府。將軍府外邊有前來接引的人，長得倒是和藹，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劉東城在世。

“是莫參謀啊，久仰久仰。”

莫雨是前幾天才調配到福臨去的，位份又高，自然由他來接應少將軍。

六個月前他也跟隨了少將軍去京城，不過后來少將軍留在了京城，他放心不下漠北的事情，便提前領著一群漠北軍回了來。那時候他還不是參謀，直到一個月前，從京城里傳來消息，說是劉東城慘死在妓院，漠北軍缺了一個參謀。莫雨在漠北地位較大，人也和氣，交怨的人不多，還打過很多次勝戰，這個位子自然而然就交給了他。

漠北現下有一萬精兵在，大多數在福臨和漠北的交界處的軍營，剩下的在將軍府的管轄之下。林陽今天要去的就是漠北的大軍營處。

出府的時候有一匹黑馬從將軍府里跑了出來，莫雨看見那馬撒著歡，甚是好笑，遂問道：“這匹馬倒是沒心沒肺的。只是先前沒在漠北見著這匹馬，是淮陽候從京城帶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