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深也想不明白,跨越山河,自己如何能又和她相遇。
一如掌心的那顆痣,是躲不掉逃不了的糾葛。
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掌心,時藍木偶般跟在路安深的身后。腳步匆匆,穿過車水馬龍,越過人來人往。
在心底,千萬次呼喚他的名字,老天爺,謝謝你如我所愿,把他送至我的面前。
霓虹燈在身旁徐徐流逝,車,低鳴,風,潺潺,在她的耳邊私語。
好像走了許久,路安深停下腳步,才發覺自己緊扣著時藍的手,悻悻放開時藍,他眼瞼微垂,略略羞赧。
廣場上《最炫民族風》的音樂嗨翻全場,成群結隊的阿姨,大紅大綠棉褂,正在音樂中扭動著苗條的身姿。
只只小蟲飛蛾在奶白的燈下徘徊,樹下的長凳上,兩個身影似兩團墨,相互粘合又分開。
橫沖直撞的冷風讓時藍打了幾個冷噤,縷縷的臘梅清香,絲絲入扣,手心還殘留著路安深密密層層的細汗。
“為什么……”好像憋了許久,路安深緩緩問。
知道他會問,時藍尷尬一笑,接過路安深的問題:“為什么會相親?”
“嗯”他點頭。
時藍聳聳肩,無奈笑笑:“我也老大不小了,應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考慮下”
她的鼻尖微紅,如同撥開的雞蛋白,沾染了一抹桃紅色的胭脂。
酸楚,潮水般漫延上心頭,路安深沒有說話,指甲深陷入皮膚。
面前,一群孩子嬉戲而過,手里的風車,在凜凜的風中,開回撕扯著身體,嘩嘩作響。
半晌,張開的唇,欲言又止,他終于開口:
“不能,再等等嗎?”
等我長大,等我成年,等我可以無所畏懼的告訴世界,我喜歡你。
他的話,她聽得真真切切,心臟,被人狠揪出了血。
等什么?等一場縹緲驚擾的兵荒馬亂,還是一個亂了四季的癡心妄想?
她的心里寄生著一條蟲,正以自卑為食,慢慢蠶食她的內臟。
他和她,隔著千山萬水,終其一生,都不能跨越。自己,究竟該如何作答?
“砰”突如其來的巨響,大概是哪個熊孩子在放炮仗,不小心丟到了時藍跟前,時藍被嚇得身體猛顫。下一秒,微微發瑟的身體落入溫熱的泉眼中,路安深抱住了自己。
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跑到時藍面前,連忙道歉:“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小朋友,要注意安全”時藍溫柔地搖搖頭。
看著肉墩墩的小男孩包子扭扭,屁股扭扭消失在眼前,時藍會心一笑。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依舊在路安深的懷里,明明深冬似冰,時藍卻忽覺全身燥熱。連忙推開路安深,清咳兩聲,紅著臉,別過頭去。
和許多南方城市一樣,利梔市的冬天,少有的枯黃,目之所及處,墨綠色的樹是孤獨的團,一棵棵,形影單只。
幸好,到了年關,有了燈彩的陪伴,樹與燈,相偎相依。
整個城市,張燈結彩,五色斑駁,偶有一兩陣炮竹的聲響,驚擾了一冬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