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劍谷
- 東吳西風起
- 藍色百路
- 4102字
- 2019-10-07 07:26:39
白涼奮力掙脫了陳云溟的冥王之勢,殺氣騰騰的擋在了顧也和姜桐身前,面對著天下第一,已經略顯疲憊的陳云溟。
但是,白涼付出的代價是極其慘痛的,此刻,冥王之勢內力反噬,正在他的體內翻江倒海,白涼能聽到自己骨骼和筋脈斷開的聲音。這種疼痛若是加于常人身上,怕是片刻之內就要被活活痛死。
白涼天賦異稟,大寒混陽兩種心法內力在其體內完美融合,大寒解混陽的熾熱,混陽解大寒的至寒,若沒有今天之舉,白涼的未來不可限量,這也是剛才讓陳云溟略感驚訝的原因。
然而,他沒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兄弟死在自己眼前,他做出了選擇,此刻,他用盡全身內力勉強站在陳云溟身前,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緩緩滴下。
陳云溟驚呆了,他搖頭嘆道:“何必呢?你本是有大好前途的。”
此刻的白涼說不出話來,他要把所有的力氣用在劍上,一點力氣也不能浪費。
“讓開吧,殺了他,我還能救你一命。”陳云溟提劍說道,他知道此時的白涼不可能接得住他半劍。
然而白涼堅決地搖了搖頭。
“白大哥!”挨了數劍的顧也勉強爬上前抱住了昏迷的姜桐,看著顫抖的白涼,哭道。
那邊的余風淚如雨下,提著木劍要來和陳云溟拼命,被蕭十七死死抱住。
陳云溟見白涼執意不肯讓,搖頭嘆息,持劍斬向白涼。
白涼沒有舉劍去接,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回頭朝著虛弱的顧也笑了笑,便打算從容赴死。他們的計劃可能就要到此為止了,此刻白涼心中唯一的遺憾就是遠在京城被囚禁的王爺顧懷。他永遠無法忘記小時候,那個男人打開了城門,為暗無天日的朔州帶了溫暖的陽光,那一天,顧懷把“英雄”二字深深刻進了白涼的內心深處。
“啪!”的一聲,正當白涼要死于陳云溟劍下之時,一道白影飛速閃過,一腳踢開了陳云溟,救下了白涼一命。
那白影站定了,顧也見此人一頭白發,一身白衣,著一雙布鞋,手中連劍也未拿。
但陳云溟似乎被這一腳傷的不輕,緩緩站了起來,無奈嘆道:“云灃師兄,你果然還是來了。”
說完,陳云溟竟一瘸一拐轉身離去了,似乎對自己戰勝眼前之人完全不抱希望。
眼見著陳云溟離開,失血過多的顧也也昏死了過去。
一陣淡淡的水的清香使顧也從搖搖晃晃中醒來,全身的劍傷依舊隱隱作痛。他環顧四周,竟發現自己是在船上,刺眼的眼光透過窗戶照進艙室內,窗外是波瀾起伏的水面。
這船艙很是樸素,不過收拾的異常干凈利落。顧也一頭霧水,隱約記得是被一白衣老頭救了,剩下的事情便都不記得了。他強忍著傷痛走出了船艙,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
自己果然是在一山谷中,不過這山谷四周峭壁上有數十條大小不一的瀑布從百多米高的懸崖之上滾滾而下,而這山谷,卻是一并不算平靜的水面,上面停了百余艘大大小小的船。顧也仔細看去,那懸崖崖壁上有人工開鑿的小路一直上延到崖頂,而整個山谷之中,只有幾塊很小的陸地,之間用木橋相連,橋與橋圍出的水面上,便停滿了小舟小船。那幾塊陸地之中最大的那一塊上,建了所小木屋,木屋背后最高最寬的崖壁上,縱向書有一劍谷三個大字。
這字的鋒利顧也似曾相識,劍氣所為,是的,顧也曾在塵煙山莊外看到過這種用劍氣書寫的大字,氣勢十足。
那船上、橋上、高出水面的陸地上,本有不少持木劍練武的小孩,見到顧也走出了船艙,紛紛放下了手中之劍,歡呼雀躍起來,喊道:“小王爺醒咯。”
而隨著孩子們的歡呼雀躍,有一一身青衣,長發飄飄的女孩興奮地向自己奔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她很激動,像是從痛苦中才解脫了一般。
顧也一頭霧水,直到這女孩抬起了頭,眉眼之間那么熟悉,顧也才認出來,這姑娘不是,自己的小兄弟,蕭十七么?
蕭十七很快松開了顧也,顧也這才發現到她似乎很憔悴。
“十七?”顧也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蕭十七點了點頭道:“說來話長,我們去屋里說吧。”說完便拉著顧也小跑進了小木屋。
這屋子里坐中間的是那白發白衣老頭,縱使顧也那日昏迷前沒有看過他的正臉,但這氣勢他是不會記錯的;左側是一笑意吟吟,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中年劍客;而右側那人,讓顧也無比激動,正是他闊別已久的大哥,顧霜。
那三人見顧也醒了,都立馬站起身來迎了上來,顧也一時無法理清楚,反而是那已經恢復了女裝打扮的蕭十七,一五一十地把顧也昏迷之后的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救顧也之人正是顧懷的師傅,一劍谷谷主陳一劍,他還有一個另外的名字,陳云灃,當今天下第一陳云溟的師兄,而那中年劍客,正是七大名劍之一的陳汐。說來也巧,自從顧懷被囚以后,陳汐是天天在南大湖上等吳如來和顧也的到來,然而恰好那兩天,他去了趟南岷置辦些谷內的日常用度,便沒能接到顧也。
而顧霜,自然是一年多前拼死回吳王府報信以后,顧懷不顧他的再三懇求,執意不同意讓他隨行進京,而把他送來了一劍谷等待顧也。至于從男變女的蕭十七,就要講到此刻還在昏迷中的姜桐和白涼了。
那日,姜桐為顧也擋劍以后,劇烈的疼痛以及失血讓她昏迷不醒,傷倒是不致命,只是暫時還沒有醒過來。陳一劍遣谷中藥師為她包扎用藥止血以后,發現了一件麻煩事,這一劍谷內從大人到小孩,通通都是男人,姜桐女兒之身,昏迷之中,任何一成年男子去照顧都多有不方便之處。正在眾人面面相覷之時,一直以男裝見人的蕭十七解開自己的長發,主動承認了女兒之身,這兩天來一直照顧著昏迷之中的姜桐。
“那你為何一開始不以真面目見我呢?”顧也疑惑道。
“怕你嫌我女兒身就不帶我去朔州了。”蕭十七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道,原因自然不止于此,行走江湖,縱使她身后有滔天的實力,也架不住她是個女人,所以她自打入江湖走動以來,都是以男裝見人,剛開始的顧也一行人自然不能使她例外。
顧也立即想到那日齊國曲州城外,大雨滂沱,他摟著蕭十七安睡一夜,已是十分臉紅。又想到蕭十七這一路上不肯與他們同房住,也少有與他勾肩搭背,確實是自己疏忽大意了。然而他現在沒心思去查探清楚他這小兄弟的性別,也無法和顧霜訴離別之苦,他現在只想關心一件事——白涼怎樣了。
眾人皆低頭不語,不詳的預感從顧也心頭涌出,他覺得雙腿發軟,眼前一黑,萬分害怕聽到那個最不好的消息。
萬幸,還是蕭十七開的口,白涼目前還沒有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冥王之勢在他的體內不斷反噬,他的每一寸筋脈骨骼此刻都在承受著煉獄之苦。
“怎么辦?”顧也深吸一口氣,無助問道,異常自責。
沉默良久的一劍谷主陳一劍開口說道:“北劍圣的傷這天底下恐怕只有兩個人能治好,一是大順第一神醫安連山,不過此人脾氣古怪不說,現在還做了皇帝的御醫,要他救人恐怕癡心妄想。”
“第二呢?太師父”顧也恭敬問道。
陳一劍猶豫再三,還是說道:“這人就不在大順了,此人乃是高天之國的國主,高天之主伽羅皇帝。”
高天之國,顧也幼時念書之時曾經讀到過這個國家。雖然起名恢宏大氣,實則是南岷再南邊的一個彈丸小國,不過因其地勢十分高聳,故自稱高天之國。此國不產金銀珠寶,卻盛產奇珍藥材,神醫遍地。而當今高天之國的皇帝,便是這世上最好的醫生,
去往高天之國請人救命并不難,請人家的皇帝救人卻算得上有難度的事情了,畢竟國家再小,皇帝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你一大順逃犯的身份,憑什么讓人家答應。更何況,從南大湖去往高天之國并不算遠,日夜兼程不出五日就能抵達,然而麻煩的是其中必然要穿過南岷,大順和南岷此刻正打得水深火熱,這又要怎么從人家的國土上穿過。
“顧也愿意一試。”顧也狠狠抹了把眼淚,在陳一劍面前跪了下來。按輩分來說,陳一劍是顧懷的師父,自然就是顧也的太師父;另一層面上,陳一劍是顧也的救命恩人,這一跪屬實應該。
陳一劍上前扶起了顧也,道:“還是讓你去吧。”
此時屋中眾人,包括一直跟隨陳一劍的陳汐,都不知道此刻他老人家心中所想。既然能救白涼,那么不惜一切代價也是要去嘗試一下的,然而,在高天之國,有一個人,此刻的陳一劍還沒有決定好能不能讓顧也見他們。在這位打遍了江湖,看透了江湖又遠離了江湖的老者心中,替他最看重的徒弟顧懷保守了一個事關大順天下的秘密。這個秘密,顧懷想要讓它永遠消失,因為一旦讓更多人知道它,天下將有多亂就不一定是吳王府能夠控制的了的了。
但是,此刻的陳一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顧也去。一個為了救顧也而豁出性命的年輕劍圣,陳一劍無法做到見死不救,至于那個秘密,陳一劍活了八十多年,雖未曾修道,卻一直在感悟人生,他知道,有些秘密單單靠人是藏不住的,順其自然,這是這個世界的最高法則。
既然此刻上天以生命為代價要讓顧也見識到這個秘密,那么陳一劍已經沒有了阻攔的理由。
內功無比深厚的陳一劍運起神功,暫時封住了白涼的氣息,讓他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除了不會冰涼的身體。
“十日。”陳一劍說道,十日之內見到高天之主請他施救,白涼方能活命,否則便再也回不來大順了。
顧也不敢耽擱,臨行前去看了看還在沉睡的姜桐,見她的氣色已經慢慢好轉,囑咐蕭十七好好照顧她;轉而又去看了看已經隨著大家一起練功的余風,向他保證一定會把白涼救回來的,這些日子,余風一滴眼淚都沒掉,只是拼了命地練功。
而就在臨行前,陳一劍卻叫回了顧也和陪同他一起的陳汐,吩咐道:“讓顧霜陪你去吧。”
蕭十七站在船首,看著越行越遠的顧也和顧霜,以及他們拉著的載著白涼的板車,心情異常復雜。
她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甚至,她從來不是一個真誠的人。她接近顧也是帶著目的的,帶著她身后龐大的家族籌劃了百年的目的。如今顧也踏上去前往高天之國的路,蕭十七不知道自己的計劃究竟算不算得上成功。
他終于出發了,向著那個足以顛覆大順的秘密出發了,但是,蕭十七覺得自己的內心產生了點微妙的變化。她無法深究這種變化的源頭在何時,只是這一路跟著顧也,他們之間的真誠,信任,互相關心,悄無聲息地影響了蕭十七,特別是那日面對陳云溟,他們一個個沖上前,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換回同伴活下去的機會。
這樣的感情蕭十七從未經歷過,雖然她背后的家族龐大而富有,她那已不在人世的雙親也曾經讓她體會過親情的溫暖,但是伴隨她成長的,還有一個黑暗的詞——仇恨。
由仇恨而帶來的復仇是蕭十七從出生起就必須牢記于心的使命,他們家族的博學,武功,以及重金換回的千萬條人脈,通通都是為了復仇二字。此刻的蕭十七非常焦慮,因為百年已過,家族勢力逐漸式微,先輩們去世的去世,老邁的老邁,真正能站起來的年輕一輩越來越少。所以她,發誓一定要在自己手上完成自己家族百年的愿望,因為她記得,除了在外自稱的蕭十七這個普通的名字,她還有一個祖宗的姓氏——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