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玲很健談，甚至有些過于活潑。她對聞樺很熱情，張口姐姐閉口姐姐，舉止也極為親昵。她說要帶聞樺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然后再去她學校附近吃飯，學校附近的美食很多。

反觀顧也直和宋濂，相處的氛圍則更平和安靜。二人相對而坐，各自面前是一杯醇香的咖啡，杯中是美麗的裱花。窗外是遼闊的馬路，車輛卻不多，倒是兩側步道上有許多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步態悠閑。

顧也直是一個很能沉住氣的人，宋濂淺笑不語，他也緘默以對。偶爾目光交匯，卻有很快分開，一個望向窗外，一個垂首望桌。顧也直肯定宋濂也是一個耐得住沉默的人，他遇到了對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這種感覺很怪卻別有趣味，

最終是宋濂打破了沉默，她說：“不好喝嗎？”

顧也直意識到她說的是咖啡，回答說：“不，很好喝，味道醇香。”似乎是為了打消她的懷疑，他特意拿起杯子啜了一口。

“你是個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也是一個活得很自我的人，是不是？”宋濂的目光有幾分侵略性，這是她屢試不爽的手段，用以對付那些偽裝起來的男人，讓他們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怎么會有這種看法？我們今天才初次見面。”

“我理解的你的意思。但是你不覺得感覺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嗎？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看似熟悉卻到頭來一無所知，不明白對方心頭所想；有些人認識不過片刻，卻可以感懷其所傷，憂慮其所思，愉悅其所樂。”宋濂又在擺弄她的手指，在杯子上留下指紋。

“宋小姐找我是想商量合作的事？”顧也直將話題拉回到最初目的。

宋濂卻輕笑起來，那是種成熟的風韻。她說：“你可以叫我宋濂，對應的，我會叫你顧也直或者也直。這樣會讓我們不那么生分。”

顧也直皺了皺眉，他喜歡公事公辦，可如今卻有些為難了。“這樣不太合適吧？”

“不合適？是因為不喜歡還是不習慣？”宋濂的話有些咄咄逼人。

“可能是習慣吧。”

“那和聞小姐的時候習慣嗎？”宋濂的眼神依舊柔和，卻多了兩分銳利。她是聰明人。“你們是戀人嗎？”

顧也直推了推眼鏡，有些驚詫她的話，回道：“并不是戀人關系。”

“可是她對我的眼神有很強的防御，或許是她喜歡你？”宋濂在進一步試探。

“我想你誤會了，她對我不可能產生喜歡這種感情。”顧也直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晚上就去喝喝酒吧，附近有處酒吧，我朋友開的。”宋濂不等顧也直回答，便自顧自地起身，她叮囑青嵐照看店。

“不是談生意嗎？”顧也直問道。

“總不能把徐總排除在外吧，這種事還是三方一起談最好。”宋濂很自然地拉起顧也直的手向外走去，“別想工作了，一起放松放松。”

顧也直坐在副駕駛位上，宋濂開車。

“也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師，和朋友合開律所。”顧也直沒必要說謊，不然很容易被戳破。

宋濂似乎早就預料到似的，“都是巧言能辯的人。”

“也未必，我可能有些木訥。”

“有的放矢，言之有物。你這種謹慎的性格，難怪會搞商業投資。”宋濂稱贊道，“你不喜歡酒吧嗎？”

“更偏于安靜。”顧也直說得很委婉。

“既然這樣，我們就回家吧。”

顧也直突然收到了聞樺的微信。

聞樺：顧也直，沒想到你這唐僧還挺搶手的，請你堅持道心，別亂了方寸。

聞樺：我這邊已經搞定，和王美玲約好了一起看朗朗鋼琴演奏，票我也已經搞到手了。你可以撤了。

顧也直：恐怕現在脫不了身了。

聞樺：脫不了身還是不想脫身啊？見到美女走不動道了吧？

顧也直：你誤會了。徐大哥幫忙，我自然也要幫他把投資談下來。

聞樺：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不過那女人對你可是別有用心，你注意點。

“怎么？聞小姐來查崗？”宋濂輕笑說。

“不是，一個朋友。”

“也直，你結婚了吧？”

“還在單身。”

“這就讓人有點難以置信了，成功人士怎么可能會缺少女人呢？最起碼追求你的女孩子應該很多吧？”宋濂的話不知是感慨還是諷刺。

“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意向。”

談話再次中止，不過宋濂的臉上卻一直帶著玩味的笑。

咖啡廳距離她家并不算遠，即便中途有前往酒吧變更路線的耗時。

房間的格局很現代化，風格素樸，甚至有些冷清。

“換拖鞋吧，天氣本就熱，你穿著皮鞋腳更不舒服了。”宋濂半蹲著從鞋柜抽出一款男士拖鞋，送到顧也直腳旁，“我哥哥常來，所以備了一雙拖鞋。”

“就你一個人住？”顧也直對宋濂的信息知之甚少，沒想到她這樣的女人會是寡居。

“是啊，和你一樣，至今沒能把自己推銷出去。”宋濂笑得很輕松，“里面坐吧。可以隨便看，我不介意你參觀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我先去準備晚餐，你先隨意看看。”宋濂笑著說道。

換過衣服的宋濂展現出了居家的一面。她并不做中餐，只是簡單地準備西餐。

顧也直則隨便看看。沙發那側的墻壁上掛著畫，他對畫并無多少鑒賞功力，只不過覺得是西方畫派，看起來很清新；電視柜上擺放了擺臺，嵌入了宋濂的照片；臨近窗子的地方，擺放了花架，上面的花很青翠。

女人的閨房看不得，尤其是突然拜訪期間。所以顧也直不敢擅自進臥房，反倒是去了她的書房。書房比預想的要大，被間隔成兩部分，外側是書架與書桌，里側是畫室，空間顯得太狹隘。

顧也直的目光在書架上掃視，書籍涉及方向繁多，包括文史、哲學，乃至經濟、管理方向。擺放得很規整。

書桌上還扣著一本已經閱讀一半的書，一側放著筆記和鋼筆。他本想拿起書看看，宋濂卻走了進來。

“有興趣？”

“沒想到你是如此雅致的人。”

“謝謝你的夸獎。要看看我的畫嗎？”宋濂將玻璃門拉開，走了進去。

“廚房沒關系嗎？”

“沒事，設定了時間。”宋濂笑笑，“我很少帶人來畫室。這里自成幽靜，是我放逐思想的地方。雖然空閑狹小了點。這是我畫的花鳥圖，水墨風格的，好看吧。”

顧也直隨聲附和了兩句。宋濂卻又拿出一副油畫，她將卷抽的一側交給顧也直，緩緩打開，畫面一點點暴露在眼前，畫的是宋濂自己。半裸著身體，儀態嫵媚。

“這是我照著自己畫的，畫得好看嗎？”宋濂的眼神帶著詢問，更帶著春情。

“好看。”

“是我好看，還是畫好看？”

“都好看。”

“是不是嘴甜是男人天生的技能？尤其是面對女人的時候。”宋濂將畫收了起來，拉著顧也直走出了書房。

“實際上是由衷地感嘆。”

“哎，你這張嘴啊，多少女人得淪陷呢？！”宋濂有些感慨，“已經好了，就餐吧。”

晚餐真的很簡單，沙拉、牛排、紅酒，除此之外，便是朦朧的燈光。這是容易滋生曖昧的氛圍。

“很高興認識你，也直。”宋濂舉起了酒杯，與顧也直的杯子碰了碰，然后淺淺地喝了一口。

顧也直也呷了一口，他不知道這女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哪有第一天認識就把男人帶回家的，還在準備如此曖昧的晚餐。孤男寡女在一起，太容易擦槍走火了。難不成她是放浪形骸的人？

“也直，我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也是所謂的剩女，是不是很可憐？”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態度和主張，外人的評判準則可能與當事人的準則是背道而馳的，大可不必理會這種觀點。”

“我非常認可你的觀點，可是另一方面，我又的確恨嫁啊！”宋濂突然換上了小女生似的委屈表情，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顧也直，“既然你說自己單身，你覺得我這種類型的，你喜歡嗎？”

“不喜歡。”顧也直這次的回答很不委婉，因為他察覺到了宋濂這一瞬間蹩腳的表演痕跡。

宋濂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平復后又恢復了她嫵媚婉約的一面。

“你真是太聰明了。”宋濂稱贊道，“為你的不喜歡干一杯。”

宋濂自斟了酒，又起身要給顧也直倒，卻腳下絆了一跤，頓時將酒撒了出來，撒了一身，酒瓶還碎了一地，險些將她劃傷。顧也直連忙扶住她，將她帶到一旁，關切地問她：“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沒，沒事。真不好意思，笨手笨腳的把好好一頓晚餐弄砸了。”宋濂歉然一笑，不減其風采。

“這沒什么，重要的是你別傷到。”

“我沒事，你先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宋濂起身就要清理地板，卻被顧也直制止了。他接過了拖把和笤帚。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