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月黑羽這話一出，空氣里忽然沉默。

見這場面，他忽然想到之前看過的一本講談話技巧的書。

一本很古老的書，古人嘛，對說話、談判這些事都很在乎，在他們的哲學體系里面，說話是個很重要的部分。

那本書里說，人都很奇怪，有的時候會嘮嘮叨叨說個沒完，什么隱私都毫不在意往外說。

但一旦被別人打聽消息，就像受了驚的兔子，忽然警覺，口風就緊了。

楓月黑羽看著盧青云。

盧青云嘿嘿笑了笑，有些尷尬：“阿旭啊，咱們跟阿羽多說說沒問題吧？神通的傳聞在江湖上由來也久，家里不一定查得出是我們說的。”

言明旭沉吟一聲，對楓月黑羽笑笑：“其實這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了。只不過家里長輩再三強調了神通的故事不能跟外人說。若是知道我們跟外人露了口風……唉，你體諒下。”

又補充說：“你以后進了江湖，這事也會知道的。”

楓月黑羽：“這樣啊，那也沒事，我只是感興趣。如果你們有困難，那就算了。”

頓了頓，道：“不過呢，另一件事我想跟你們提一下。”

盧青云本來松了口氣，聽到楓月黑羽說了這句話也似乎來了興趣，只是臉上表情干巴巴的：“什么事？說來聽聽。”

楓月黑羽：“你們剛才提到紫陽涂家？”

言明旭點頭：“是。那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名氣最大的幾個世家之一。紫陽涂家的產業遍布大江南北，尤其賭坊。不過后來朝廷里出了個剛正不阿的大臣，跟皇帝上書說賭坊藏污納垢、烏煙瘴氣。當時皇上剛剛登基，手下任用的都是一班年輕人，力求改革，于是仲葉上至皇宮相府，下至黎民百姓，整頓風氣。涂家被皇上點名，族下的產業受到打壓，可以說是一夜之間就敗落了。”

楓月黑羽笑笑：“我這里跟你們透露個情況，涂光楓確乎是涂家后裔，你們誤打誤中了。”

言明旭哈哈：“涂光楓？哎，你這么一說，我還真覺著有點像。你看，他一個賭坊老板，家里還很有錢，確實有點小少爺的意思……不過我跟你說，一個世家的子孫，就算家業敗落了，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的！世家手里的籌碼不少，產業，這只是最表面的，一個產業破滅了大不了在另一塊領域東山再起。涂家雖然敗落了，江湖里仍然有無數人欠涂家的人情；世世代代積累下的人脈網更不知多龐大。他涂家公子振臂一呼，不知多少人為他賣命，分分鐘重建一個世家。你不要覺得皇上點名了，江湖上的人就會避開涂家。涂家可是世家！世家可是有神通的傳承啊！神通此物，可保世家萬古流傳，香火不斷……但是你看涂光楓，手下辦事的有幾個人？賭坊看場的三四個打手，還有看機器的一個牛大同。他涂光楓如果是涂家的遺孤，他這些年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家業荒廢到這個地步？”

楓月黑羽聽完他話，只是道：“相信我，涂光楓真是涂家遺孤。”

言明旭搖搖頭：“我跟你說，涂家的事我家里其實是調查過的。紫陽涂家的事隔了這么久還在世家里流傳，你知道為什么？因為大家都在猜涂家到底做什么打算？他涂家明明可以另起門戶，是什么耽誤了他？大家對這事都有疑惑，我家里也不例外。我爺爺當初就派了人追查這件事，后來發現涂家去了海外，而現在在紫陽的這個涂光楓和涂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他是一個海商的兒子。他父親當年做走私生意，生意做得大，后來被朝廷發現了，衙門出了四五個捕快捉拿他，最后被逼死在海上。他父親死后，母親才帶他回內陸，他是個外來人。”

盧青云點點頭，苦笑著說：“這個事情我家里也調查過。”

言明旭說完，看楓月黑羽一番不為所動的臉色，皺了皺眉頭：“我說的是真話。這事我本不該跟你說的。看你這樣子，你很篤定。你咬定涂光楓是涂家遺孤，為什么？你拿什么證明？”

楓月黑羽笑笑，直吐出兩個字：“神通！”

言明旭一愣，急道：“什么意思？”

楓月黑羽吸了口氣，認真道：“因為涂光楓給我看了他的神通！”

盧青云重復道：“他給你看了他的神通？！”

言明旭呆了呆：“你知道什么是神通？”

楓月黑羽：“我不知道什么是神通，但我確定他給我看的是涂家的神通！”

他繼續描述說：“涂光楓給我看的神通是全身都發出一層淡淡的光，并且他能穿過我的身體。人體能發光，還能穿透物事，這簡直是奇跡，超出我所有的自然認知！我從未見過這景象，當時心里一閃百念，思緒萬千！我斷定沒有武技能做到這種效果，也想不出有什么手段能實現那個場面！我知道自然界有些礦物質能夠發光，也知道海里有些魚類發光，但當時那個場面……涂光楓發力，他的肌肉都隆起，胸口有道花紋像海浪一樣波動起伏，很是詭異！然后他的全身都冒光！”

言明旭低了低頭，嘆口氣：“那是涂家的神通‘陰陽遁’……”

突然抓住楓月黑羽，話鋒一轉，語氣很急切：“他為什么給你看神通？他有什么事？”他抓住楓月黑羽的手微微顫抖，“阿羽，他……他如果給你看了神通，你的情況就很危險了！”

這是一個蟄伏很久的世家后代。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蟄伏那么久，但既然他選擇了蟄伏，那么對于這樣的人來說，隱藏身份是最要緊的事。

如果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要么，他信任得知身份的人。

要么，這個人會死，因為死人不會揭露別人的秘密。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還有一種可能……因為，他決定不再蟄伏了。”楓月黑羽意味深長地說，“涂家，準備回歸江湖、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