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城市列車的車門邊，唐防俯瞰著微光里的城市，忍不住打一個哈欠。

車廂里滿是擠列車的上班族，空氣燥熱而沉悶，這對于睡眠不足的人十分不友好。

昨晚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唐防定了早六點半的鬧鐘倒頭就睡，可愣死沒聽見鬧鐘，七點二十的時候才從床上驚醒。

妹妹的手術在上午十點進行，不得已只能坐城市列車趕去，要知道放在平時，他都是一路蹬院長給的老自行車來回。

從住處坐列車去醫院要花四塊錢，這四塊錢對于別人來說只是簡簡單單一瓶水的價格，可對于唐防這種無父無母與妹妹相依為命的人來說則是能省則省。從苦日子里熬過來的人，方才能知曉錢的難掙。

離到醫院還有一段距離，唐防決定用這個時間來做一個小測試，他是閑不下來的人。

自從從虛無零界中出來后，唐防就敏銳地察覺到，身體里好像有一種感應被切斷了。如他所料，這種感應便是對能力的感應，其實這是他早有猜測的事。畢竟從趙猛他們的經歷來看，參與虛無零界“游戲”的人不在少數，所有的這些人都是能力者，如果這些能力回歸現實世界后還能使用能力的話，早就天下大亂了吧，不可能像現在這么安詳。

所以目前看來——能力只能在虛無零界內使用。

不知道會有多少參與者會因醉心于這種超自然力量，而對虛無零界流連忘返，但這一切對于唐防來說已經結束了。他已經決定再不去那個危險的世界了。

出生環境決定了，唐防要比周圍的同齡人都要成熟。二十歲的年齡，本應該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充滿向往和渴望，對于新事物有剪不斷的好奇心，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在擁有了一份超自然力量后，正常的表現應該是對這份能力狂熱的熱衷以及害怕它失去。

可這個二十歲的少年，似乎已經對所有新奇的玩意兒都提不起來興趣了，雖然在他上高中的年紀也曾幻想過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

正如剛入那片世界時唐防自己所講——“以我的性格，這種玄乎的事件是斷然不會去參與”。

那種近乎搏命的賺錢方式，是唐防無法承受的。二十歲的少年缺乏冒險精神，像個成年人一樣沉穩，這些，你是無法去苛責他的。在唐防的觀念里，在妹妹的病還沒有痊愈沒找到一個好人家之前，他是不能死的。

其實有關妹妹的早前的記憶，唐防是沒有的，或者應該說，高中之前的記憶他都是模糊的，關于這件事他以前糾結過很久，但記不起來的事終究是記不起來的，人腦是個奇怪的東西。

不過那些都無所謂的，有人能一直陪著就好，這樣自己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人。

唐璃今年高二了，如果手術成功的話，一年后就能進入大學了。四年大學后，差不多就可以出來工作找人家了，這方面唐防是不擔心的，妹妹學習一直不錯而且越長越漂亮，只要供到她大學結束結婚成家，唐防這前半生也算是沒遺憾了。

“叮鈴鈴……叮鈴鈴……”

是兜里的老式諾基亞手機響了，之前發的那部手機他已經連同那張紙條一起封進了盒子里，算是將那件事情真正作結。

電話是醫院那邊在催促，唐防已經快到了。

……

虛無零界。

經受過林夜特批行動的趙猛和王姐已經在資料室中翻看了一宿，那是巡查局的人員對于取到的種種血樣的分析研究。

鑒于林夜被黑鱗人的血感染后，嚴令禁止研究人員進行生物實驗，目前的研究進展已經停步，雖然之前還有些研究人員對禁止生物實驗有些不滿，但在怪物戰斗的視屏公布后，他們也是徹底打消了這種念頭，那種恐怖的自愈能力刷新了他們對生物的認知。

“哈欠，先回去休息吧，下午再根據欣怡留下的資料去那個實驗樓看看。”趙猛打著哈欠從一堆資料里起身，腦袋有點眩暈，傷剛好的人熬了一宿身體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王姐點頭同意，從剛剛開始她就在釣魚了。

林夜將自家的鑰匙給了趙猛，他原本的住處作為趙猛王姐的暫住地點。他現在心知肚明自己是危險人物，所以非常干脆地申請了搬去監察室住。

“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趙猛剛想推門，門就從外面打開了。一個巡查慌張地朝他們招手：“一個怪物的尸體不見了！”

到地下停尸間的時候，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一個老巡查苦著臉拍手道：“我是真沒看見人進來啊，我承認中間是小迷了一會兒，可拖走尸體那么大的動靜，我肯定能醒的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根據現場分析各種可能的原因。

“都別吵了，”一個瘦高個擺擺手：“從剛剛調出的監視看的確是沒有人進出，那兩個人叫了嗎？我有些話想問他們。”

“叫我們？”趙猛擠開人群，“情況怎么樣？”

瘦高個看著趙猛臉上的黑眼圈，搖搖頭：“翻了一夜資料吧？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們，兩位跟我來看看。這一次可能又是超自然事件。”最后一句話，瘦高個以只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附耳趙猛。

瘦高個待三人一一進門后立即反鎖，趙猛看到，停尸間里的兩張手推床上此刻已經空了一張，另一張白布半開，露出江明那張蒼白且毫無血色的臉。

瘦高個指著兩張白布：“依最初的情況看，這兩具白布都被掀開過，嫌疑人應該是想確認兩位死者的身份，但白布上沒有留下指紋。”

趙猛摸摸下巴仔細聽著，一邊的王姐已經背過身去，她是不忍看江明的那張臉。

“我們停尸間里的監控是全天開著的，”瘦高個指了指器材櫥上角的監控：“但什么也沒拍到，呼，嚴格來說不是它沒拍到，而是有什么東西影響了它，凌晨三點一刻前后的幾秒鐘它罷工了。”

“也就是說黑鱗人的尸體是在凌晨三點一刻被偷走的。”趙猛默默重復，那個時候他和王姐正在資料室里翻得天昏地暗。

“沒有找到關于黑客入侵的證據，而且停尸房外的走廊上還有一個監控，它全程正常工作，凌晨三點一刻，并沒有任何人進出停尸間，那具尸體就像人間蒸發了……會不會是……他沒死透？”

猜測到這里的時候，眾人的后背一陣冷汗。

于此同時巡查局樓頂，緩緩浮現的黑洞中一道身影踏出，那人皺皺鼻子用力嗅了嗅，笑了笑露出大白牙。

“跑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