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錚——”

再次喚醒楚眉依的是那輕柔的琴音，楚眉依知道，這是張隋殤所奏。

張隋殤以前是小倌，模樣出眾卻賣藝不賣身，先前他提到的救命之恩其實就是楚眉依把他從館里就了回來。

五年前……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快去滅火！”

“風云館走水了！快報官！”

風云館是澳洋城最有名的館，平日守衛森嚴，著火根本就不可能。

可那沖天的烈焰和慌亂的人群，都在昭告著，風云館著火的事實。

鄰近風云館的人都在忙著救火，可那一桶桶水澆上去，卻是杯水車薪。

湊巧碰見的楚眉依打眼一掃，知曉那不是普通的火——那是三昧真火。

唯有火系修士才能召出，相應的，唯有水系或冰系的修士才能壓制。

而楚眉依是罕見的雷系，根本無可奈何。就在她轉身欲走時，一陣輕柔的琴音和著清亮的男音響起。

“你說江南有喬木，煙雨朦朧不見月……”

烈火中，一席紅衣如血染，奪人眼眸。楚眉依開了靈力護體后，緩步走了過去。

“姑娘！火太大，你別進去！”

“這……她，她是人嗎……”

“這是仙人！有救了有救了！”

……

身后議論紛紛，而楚眉依則是與張隋殤進行著交談。

楚眉依道：“你叫什么名字。”

張隋殤道：“小倌晦名，唯恐污了尊耳。”

楚眉依道：“能使出三昧真火，你……不是尋常人。”

“……”張隋殤沒有答話，他繼續撥弄著手中古琴，吟唱著。

楚眉依道：“你若是想以此為了解，才是作賤了自己。”

‘噠——’

琴弦崩斷，張隋殤眼角淚珠隨之滑落。

楚眉依道：“禍起于此，心亂于此，未必要一生于此。”

張隋殤道：“今日鄙人已犯下殺戒，逃不掉了……”

楚眉依道：“我不是頑固。”

我不是頑固……

一句話，卻有千斤重。

楚眉依說的是實話，她不愿遵循修士不可傷害平民的道理，她只知道誰先動手就要承擔責任。

殺了人，有又何妨。哪個修士手上不沾血，就連楚眉依也不例外。

既然自己都破了戒，有如何能要求別人不犯戒呢？

張隋殤哽咽了，他顫抖著身子，道：“鄙人，張隋殤，懇請仙人收留。”

張隋殤被楚眉依救出后，憑借著自己高超的交際能力，張隋殤很快就能自己獲取消息。

后來，張隋殤在楚眉依的點播下，成立了忘夢閣，而楚眉依則是開創了嶺南派。

時過變遷，可楚眉依卻無法忘記那時張隋殤彈的曲子，也許是因人，也許是因事。

同一曲，同人奏，不同的怕就是身份了。

楚眉依睜開雙眸，一旁的張隋殤連忙開口，道：

“平心靜氣，什么都不要想，聽完這首曲子。”

曲子柔和，先前楚眉依沒多在意，經張隋殤一提醒，倒是聽出了幾許不同的意味：

這首曲子里融合了安神曲。

被曲子催的有些犯困的楚眉依閉上了眼，任由體內靈氣攢動。

‘錚——登登——’

一曲終了，張隋殤道：“楚掌門，你可感覺舒適了些。”

“……”楚眉依沉默不言，片刻后，道：“張隋殤。告訴我，現下形式。”

……

張隋殤……

這是張隋殤第一次聽見楚眉依喚他全名，可這卻不是張隋殤第一次看到楚眉依逞強。

一次清醒后再度昏迷的人，再怎么健壯也免不了虛弱多日。楚眉依聲音顯不出虛弱之態，騙得過外人騙不過熟人。

深知楚眉依習性的張隋殤明白，如果自己不說，楚眉依一定會再問，還不如一齊交代個痛快。

張隋殤深吸一口氣，倒豆子般說出了近日所變：

“從那日路遇夢魘偷襲，你已經昏迷五日了。在你昏迷的頭兩天，嶺南派折損了十幾人，包括……”

說到這里，張隋殤瞄了一眼楚眉依，擔心一言不慎，再讓楚眉依急火攻心昏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眉依接了下去：

“包括藍徐。夢魘也隨之而死，卻仍有黑蝶停留，大小門派連忙撤離，只有懸壺宗愿留下救濟受傷修士。我說的……”

張隋殤接過話，道：“都是對的。你是猜的？”

楚眉依道：“算是。”

張隋殤繼續道：

“兩日混戰后，我帶著其余嶺南派弟子回到這里，那些中了夢魘的藥師也清醒了過來，正巧救助了傷員。”

張隋殤道：“后三天其實并沒有什么了，就是我聽說了個消息。”

“……”楚眉依側過頭，無言的示意張隋殤說下去。

張隋殤道：

“嶺南鎮西北邊角有個小村落，連年饑荒，難民也多，戰亂中又有許多真火灑落至那里，這可不是好兆頭。”

楚眉依道：“我不是救世主。”

張隋殤搖頭笑了兩下，他自然知道楚眉依不會再次救助那些難民，畢竟保他們三年戰亂時平安就夠義氣了。

他這一搖頭，楚眉依當即明白張隋殤有更重要的事，而張隋殤也不讓楚眉依多做等候，很快便繼續道：

“我昨日抽空算了一卦，測得西北出雪龍，東南有火鳳，中心血獄花。”

“……”楚眉依暗中盤算了一下。

東南就是嶺南派所在之地，西北就是張隋殤說的災禍之地，這中心血獄花……

張隋殤解釋道：“這中心血獄花說的，是情劫，命劫，擺脫不了。”

“……”楚眉依靠著床坐了起來，道：“你的意思是，我有情劫。”

答案是肯定的。

得到再次確認的楚眉依緊鎖眉頭，道：“擇日，去看看。”

張隋殤道：“那你那些弟子怎么辦？”

楚眉依道：“你帶著他們先回嶺南派。”

“好。”張隋殤點了點頭后便起身離去，在他即將打開門的那一刻，楚眉依開口道：

“張閣主，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

“……”張隋殤開門的動作頓時頓住，僵在了原地。

楚眉依仿若沒有察覺到張隋殤的異樣，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為什么藍徐死了，夢魘就死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