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姜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蘇洛是姑娘，咱不能使喚人家，梁大更不能，所以這屋子里只有你能使患使喚。怎么，不對么？”

有時候，紀姜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極其容易被忽略，可是有時候，他的氣場又莫名其妙地很足，讓人無端敬畏。

這一點，跟梁炯很像。龐降甚至覺得，整個樓里，只有紀姜是梁大的關門弟子，得到了梁大的真傳。

龐降咕噥了幾句，什么也聽不清。

梁炯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互相傷害，然后才看向殷靈。后者正饒有興致地將目光在紀姜和龐降之間打轉。

“紀師兄真是越來越厲害啦！”殷靈唯恐天下不亂，使勁地鼓掌，帶起一陣子姑娘家身上獨有的芬芳。

發覺到梁大正在看自己，殷靈趕緊擺正坐好，主動交代自己入世之后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就是這樣，除了每天吃吃喝喝彈彈琴作作畫，勾引勾引男人再在心里暗罵兩句娘，其實也沒什么了。”交代的了一個階段，殷靈一仰脖，把茶水一飲而盡。

“殷師妹，”紀姜笑道，“你說的倒是輕松，剛才外面的男人，簡直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其他花樓的姑娘可沒有這個本事?！?

殷靈咯咯地笑，用手擋住半張臉，偏偏又媚眼如絲，“紀師兄，你可真會說話?！?

紀姜笑容一僵，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師兄就不必用這招了吧？雖然我確實還沒有領教過你的魅力?！?

梁炯一拍桌子，“殷靈的魅力是天生的——有些人生而為女人，就是為了整治男人！”

殷靈十分趕拍兒地捏著嗓子說道：“哼，周國的男子一個個的裝模作樣，又想看老娘又要半遮半掩，裝成不情愿的樣子，真是比我這個‘風塵女子’都要虛偽扭捏?！?

然后她自己先笑成了一團。銀鈴似的笑聲總是很具有感染力，整個屋子都染上了暖融融的笑意。

殷靈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問道：“樓里都還好吧？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住的宿舍樓不知道還在不在……人家入世都有回去的機會，可惜‘花魁’總是片刻離不得?！?

她嘆了口氣，“好懷念啊，想回去看看樓里的師弟師妹，聽聽梁大講課，泡個溫泉。”殷靈大大的眼睛里剛剛的魅惑全然不見。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腳下的地板。

“也不是啊，”梁炯笑瞇瞇地說道：“之前的靈兒姑娘不能離開，因為她是靠賣藝為生，現在不同了，靈兒姑娘開始‘賣身’了，她是可以‘休養’一段時間的?！?

殷靈的眼睛變得格外亮，“梁大！我真是好愛你?。≡缰谰驮缳u身啦！”如果知道“賣身”能得到這么長的探親假，她一定一定一來青樓就把自己賣了。

然后她眼珠一轉，微微蹙起眉頭，“不過，說到這個賣身……汴京的花樓里，最近來了許多奇怪的姑娘。沒人知道她們的籍貫、身世，就像憑空冒出來一樣，而且都是處子。她們會大肆拍賣掛燈之夜，并且最奇怪的是，在掛燈之后還越來越受歡迎?！?

一般來說，姑娘們掛燈過后，就不會像之前那么受追捧了，畢竟是女子，失去了被世人認為最寶貴的貞潔，即使是風塵女子，也不那么為世間所容。

所以說，男人真是奇怪呢。既要清純，又要魅惑；既要有少女的貞潔，又要有少婦的成熟。缺了哪一樣，都會被鄙視。

殷靈十分慶幸，如若不是她機緣巧合進了樓里，能夠跟隨梁大，也許現在那些花樓里掙扎生存的姑娘里有一個就是她。

“憑空多出來的，”紀姜想了想，“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殷靈擺擺手，“具體不知道，一開始我也沒發現，等察覺到的時候，仿佛就已經遍布各個花樓了。然后我就立刻著手調查，發現這種情況至少在三年以前就開始了?！?

梁炯在心里算了算。三年以前，好像正是在那個時候，包括龐降在的南涼之內的幾個國家都被滅，其他國家人人自危。

本來在那之前，各國之間還算和平相處，自那以后就是戰火不斷。結盟、背叛，今日為敵明日為友。

“那這些姑娘們，在被挑燈之后，如何吸引男子的呢？”梁炯問道，右手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互相搓著。

一提這個，殷靈很苦惱，“我也很好奇啊，就用盡各種途徑打聽?？墒谴蠹业恼f法出奇的一致——沒有人知道。她們招攬客人也還是那些手段，跟別的姑娘并無二致。甚至有人偷偷去房門口聽，也沒有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可是，她們的的確確是很受男人喜歡的。男人只要見到她們第一面，之后就會不停地來?！?

聽到這句話，梁炯目光一閃，點頭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殷靈，你的畢業考試通過了，從此以后就是五角大樓的正式成員。目前你的任務仍然延續之前，還有什么情況直接向我匯報?！?

殷靈遲疑著，“可是直接匯報的話，從這到樓里的信鴿恐怕不是很安全?！?

“靈兒師妹，這你就不知道了，梁大也入世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太子太傅，太子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先生’?！饼嫿档靡庋笱蟮膿屧挕?

“??！那真是太好了?！币箪`也很高興，不過顯然她高興的事情跟龐降完全不一樣，“梁大回樓里的時候，記得捎上我啊，還能搭個便車呢?！?

……

離開青樓，梁炯帶著三個徒弟趕到姬懷的太子府。龐降不停地抱怨，“梁大。梁大？咱們不能明天去太子殿下那里報到么？讓靈兒師妹盡盡地主之誼……”

“閉嘴”。蘇洛終于忍無可忍，在龐降頭上隔空來了一下子，“聽梁大的?！?

蘇洛是妹子，當然對什么青樓花樓紅樓不感興趣，并且即使她感興趣，只要梁炯一個指令，也會掉頭離開。

師父和她達成了共識：除了梁大的話，誰的都不聽。

汴京的秩序非常好，就算天色暗下來，街上仍然有不少百姓。相比剛剛被滅的聶陽，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

踏著月色，四人來到了太子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