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兩人往回走。莫欣塵指著一個賣手機殼的攤子說:“我們以前也在這賣過手機殼,批發可便宜了,買的人還挺多的。最壯觀的你知道是什么嗎?”莫欣塵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看著于楓疑惑的表情,公布了答案:“城管掃街啊!哈哈。”莫欣塵指著巷口幾個騎摩托車的說:“看,那就是放風的,每天晚上出來擺攤兒,會有人挨個兒收保護費,5塊錢一晚上。有城管的車一過來,馬上就有人騎摩托車從街頭沖到街尾,邊沖邊喊:城管來啦,快跑啊!那感覺就像電視劇里鬼子要進村了。然后整條街就炸鍋了,大家都開始收攤兒跑路,那場面真是……”莫欣塵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丟給于楓一句:“你自行腦補吧。“”不過這種時候其實也挺危險的。”莫欣塵說著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塊疤:“看,戰斗勛章。”
那是一塊跟雞蛋差不多大的疤痕,于楓之前倒沒注意過:“城管打的?”
“怎么可能?城管還不至于這么暴力。”莫欣塵整理好袖子:“旁邊賣炸薯條的大叔,急著跑,熱油灑出來了。”
于楓想象一下都覺得驚險:“很疼吧?”
“還好了,幸好翌凡眼疾手快幫我擋了一下,不然肯定慘了,可憐翌凡被燙傷的更嚴重,手背上現在還有好大一個疤,只是他皮膚黑,不太明顯。”莫欣塵抬頭看看天,嘆了口氣:“這么多年,我們也算是患難與共了。”
到了家門口,莫欣塵在門前站了一會兒。這段日子,江翌凡捉摸不定的情緒讓她很煎熬,此刻推開門,不知道是什么在等著她。江翌凡有時會出去喝酒,回來就吵架、摔東西,有時又莫名其妙的一言不發把自己關進書房。莫欣塵知道,他其實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覺得所有人都會用有色眼鏡看他。他從心底里埋怨她,只是他清醒的時候會壓抑這種內心深處的想法。今天跟于楓故地重游,想起了過去的種種,莫欣塵才驚覺,與江翌凡已經相伴走過了十二個年頭。從他們還是少男少女,到已是而立之年,他們一起經歷過的故事太多太多,多到有的人相伴一生可能也不過如此。莫欣塵重拾心情,告訴自己:“不論怎樣,一切都會好起來了,翌凡,我們一定還會像從前一樣幸福的。”
推開門,家里沒有開燈。莫欣塵以為江翌凡還沒回來,打開燈江翌凡從玄關的墻邊閃了出來,嚇了莫欣塵一跳。“你在家啊?怎么不開燈?”莫欣塵邊脫外套邊問:“你吃飯了嗎?”
江翌凡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她:“你去哪了?”
莫欣塵深吸了一口氣,最近經常出現的這種氣氛,讓她感到空氣稀薄:“接了個壁畫的活兒,去北郊畫了一天。”
“跟誰去的。”江翌凡一字一頓,每個字像一塊冰雹打在莫欣塵的心上。
“你想說什么?”莫欣塵強壓住怒火。
“咣當!”江翌凡把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灑下一地彩色的碎片,那個杯子是莫欣塵在他們結婚的時候,親手畫了燒制的。
莫欣塵驚的說不出話來,怔怔的望著江翌凡,悲傷、憤怒涌上眼眶,化作一層水汽,模糊了她的視線。在這片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一個猙獰的幽靈與江翌凡的肉體重疊在一起,幽靈露出挑釁又陰森的笑容。淚水滑落,莫欣塵的視線恢復了清晰,幽靈不見了,眼前只剩江翌凡憤怒的咆哮,莫欣塵已無話可說。江翌凡鬧夠了,走進臥室摔上了門。
于楓洗了把臉剛坐在沙發上,就聽到了樓上傳來的響動。他的心又揪在了一起,這是第幾次,他已經數不清楚。他閉上眼睛,假裝沒聽見。他不想去想象莫欣塵又在經歷什么。那個像小花一樣柔弱的女人,一次次默默承受著暴風雨的洗禮,卻在外面永遠像太陽一樣燦爛的微笑著。他之前覺得是莫欣塵太執著,不肯放手。今天跟她去過城中村之后,他明白了,她是懷抱著美好的回憶和微弱的希望在苦苦支撐。他忍不住勸她:“回憶再美好,都已經過去,未來才是真實的。”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靠在座椅上睡著了,是啊,她太累了。于楓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她的固執,害怕她自己找地方賺錢遇到壞人,只能不停幫她拉活兒,起碼偏遠地方的陌生客戶,他還能陪著一起去。每次看到她忙碌后的疲憊不堪,他都覺得自己是個幫兇,一個無奈的幫兇。